那一刻,我明白了,他嫌我给的包子脏。
我低下头,涨红了脸,嗫嚅道:「我家院子虽然没你家好看,但食物却是干净卫生的。」
从此,我的心思都花在了打扫院子上。
每天必定用大量清水冲洗水泥地面上的油渍,找邻居讨来花苗栽在院子四周。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这样做其实不是在美化院子,而是在挽救自己青春期敏感易碎的心。
我不想被人看不起,尤其是傅珩。
因此,在一次晚饭时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我们家的院子要用来堆那些东西?傅珩家的院子为什么能种那么多花花草草?」
「我们不卖早餐了,不行吗?」
从未责怪过我的养母头一回狠狠地斥责了我。
「傅珩爸爸干推销的,我们能和他们家比吗?!不卖早餐,我们吃什么?你爸爸怎么康复?」
「斯文,你现在每天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每天拾掇这个小院子,你想干吗?长大了和我们一样也卖包子吗?」
她头一次狠狠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要想有漂亮院子,就读出去!」
「你没有别的出路,只有读书读书读书!!」
打完我,她把自己关进房间,哭了。
我知道她比我还难过,日子在她那里只能用「熬」来形容。因为养父身体不好,不干活,全家人都靠她一个人支撑着。
我心疼她,希望她将来靠我能过几天好日子。
从那天起,我一头扎进了书堆里。
像是和自己较劲,又像是和傅珩较劲,我拼了命地学。
中考结束,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傅珩过来和我道歉:「斯文,对不起……」
我的表情和他当初一样淡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谢谢你的看不起,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努力。」
在成年人看来的小事,在青春期的少年眼里也许就会变成跨越不了的大事。
高中十分不凑巧,我和傅珩被分到了一个班。
排队时、运动时、实验时,甚至下课我坐在位置上发呆时,都会察觉到他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高二时,傅珩的父母亲离婚了,他爸和一个年轻的女销售走了。
留下那幢自建房给傅珩母子。
他那段时间变得颓废而阴郁,就连我妈都察觉到了。
每天早上,她偷偷塞给我两个包子:「带给傅珩。」
我捏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即便两人是邻居,即便有时候上下学会同时,也依然不声不响。
我不想再一次被他看不起,又不想把我妈辛苦做的包子浪费了,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豁出肚子往嘴里塞。
「这么好吃吗?」
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旁。
他伸出手:「给我也尝尝?」
我一愣,将实在塞不下去的那只给了他。
「嗯,真的很好吃,很香。」他吃完后说,「我见你每天都在这里吃包子,为什么不在家吃完早饭再出门?」
呵呵,我能告诉他我每天吃的都是他的份吗?
「明天早点来我家吃早饭。」我说。
自从他父母离婚后,他瘦了许多。阿姨一度以泪洗面,听说情绪十分低落,根本顾不上照顾他。
从此,一直到高三毕业,傅珩变成了我家饭桌上的一员。
而我,变成了他自行车后座上的一员。
因为上下学我们一起走,班级里传起了我和他的绯闻。
老师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风声,将我们叫进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谈话。
我们还被叫了家长。
我妈和老师谈了很久,出来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斯文,傅珩的成绩下降得很快,你鼓励鼓励他。」
我妈不会说话,但我懂她的意思。
她又说:「斯文,等你毕业了,真能拐到傅珩做我女婿,妈给你放炮仗!」
傅珩哪里有谈儿女情长的心思。
我不知道,原来他妈妈在高考前诊断出了胃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肝肾了。
我只知道,高中毕业散伙饭他没去参加。
那天散伙饭结束已经到晚上八点半了,校霸将我堵在了小路上,醉醺醺地告诉我他看上我了,将我摁在了树干上。
我吓得惊叫救命,以为自己躲不过的时候,傅珩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一把拽住了校霸的衣领。
认识五年,我从未见他那样愤怒过。
他红着眼眶,和校霸扭打成一团。
拳拳到肉,仿佛要将所有的命运不公全都发泄在这场厮打之中。
校霸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到,酒醒了几分:「你小子,不要命了?!」
「对!」他冲上前又要去揪对方衣领,校霸竟吓得逃了。
「傅珩,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傅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让他脸上也挂了彩。
一路上他一声都没吭,将我送到家门口时突然说:「斯文,我家有药,帮我上一下药吧。」
我跟着他去了他家,才发现他家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小说《彩虹草莓印》 彩虹草莓印第4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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