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在辞工申请上签了字。
贺山南一提交辞工申请,厂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刚出车间,徐丽娟便叉着手大声嘲讽:“呦,这不是前班长吗?男人没有了,现在连工作也没有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去乞讨了?”
贺山南环视一周,工人们都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贺山南只淡淡道:“这是新的开始。”
徐丽娟嗤笑不已。
贺山南淡然自若:“之后没有人跟你抢班长的位置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毕竟她记得,纺织厂明年第一次裁员名单中,就有徐丽娟。
说完,贺山南不顾旁人的眼光径直离开了纺织厂,一路上别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看起来她辞工的事竟已经飞速流传了。
贺山南冲回家,推开门,便愣住了。
她没想到沈书砚竟然在家里,而他旁边摆着一个行李箱,正在收拾衣物。
贺山南盯着行李箱,哑声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沈书砚继头也没抬:“我明天要去首都。”
贺山南呼吸一滞,原来,叶莓说得都是真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沈书砚抬眼看了贺山南一眼,没有说话。
贺山南眼底黯然,她攥了攥手,竟是上前帮沈书砚折叠衣服:“那边现在很冷,我来帮你收拾吧。”
沈书砚却阻止了她,淡淡道:“我知道,我是在首都长大的。”
贺山南心口一攥,整个人都震住了,从前世到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她手一松,衣服被沈书砚拿走了。
“咔哒”一声。
沈书砚关上行李箱中,看着贺山南。
他低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砸在贺山南心口:“离婚申请报告,记得签字。”
沈书砚说完,便提起箱子转身离开。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贺山南本想说苏母的病,又猛然住了口。
就这样吧,她不该再连累他了。
看着桌上沈书砚已经签好的离婚申请,她沉重的抬起手,却无法签上字,只能红着眼收起。
第二天。
贺山南一早起来做好早饭给苏母送过去,却没想到,卫生院里见到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
贺山南心一沉,抱着盒饭平静地走到了病房。
她打开盖子,把粥递给苏母:“妈,吃饭了。”
苏母却没有接过,而是盯着贺山南,压着怒气问:“你为什么要从厂里辞职?!”
贺山南想了想,缓缓开口:“妈,你的病这里治不了,我们要去大城市里治。”
苏母立即反对:“我不需要去大城市,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一点事都没有,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现在就给我去向纺织厂厂长道歉,求他让你回去上班!”
苏母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贺山南拉不住,只能先安抚情绪:“妈,我待会就去,你先把早餐吃了,出院的事我们听医生的。”
喂苏母吃完药后贺山南就离开了。
她深知病情并不等人,越早进大医院,对苏母的病情越好。
回到家中,贺山南也开始收拾东西。
收着收着,她却顿住了,满屋的东西,大多是沈书砚娶她时的彩礼。
缝纫机、全彩的搪瓷盆、收音机……都是80年代十分珍贵的东西,从前她从未仔细留意,如今看来,却件件都是珍重。
贺山南轻轻抚摸着放在橱柜上的收音机,发现收音机里还放着沈书砚为她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磁带。
她轻轻按下播放键,陈百强带着忧郁的歌声回响在屋内。
“惟盼望情爱如旧,眼泪在心里流,苦痛问怎么休……”
听着听着,贺山南眼中一片模糊。
她伸手关掉收音机,飞速抹去眼泪。8
收拾好东西,她立即前往医院,路上,却听到有人说:“沈书砚和叶莓是真的相配,郎才女貌。”
另一个人啧啧称奇:“听说叶莓还是首都的大小姐,沈书砚之后只怕前途无量!”
“可不是,首都的人都派车来接他们了,走,我们也瞧瞧去。”
他们郎才女貌,那她又算什么呢?
贺山南难以抑制心中的疼痛,双脚好像不听自己指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叶莓的家门口。
叶莓家门口停着两辆红旗豪华轿车,两个司机正在将行礼搬上其中一辆。
而沈书砚和叶莓正在和街道主任说些什么。
贺山南慢慢的走过去。
看到贺山南,沈书砚眼神中充斥着默然:“你怎么来了?”
“我……”
叶莓直接打断她的话:“你是来告别的吗?”
贺山南看着叶莓自然地挽上沈书砚的手,微红的眼眸不争气的又覆上一层泪水。
沈书砚见此,沉默了几秒,扭头对叶莓说:“我跟她单独聊聊。”
叶莓只好离开。
沈书砚这才淡淡开口:“家里的钱放在了床边的柜子里,糖票、粮票都在里面。”
“今年的煤我也订好了,到时候会有人送到家里……”
一件一件事情在贺山南耳边环绕,他交代的那么清楚,像是急着跟她撇清关系,要跟她断的干干净净一般。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所以,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却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贺山南终于认命,眼泪也终于涌出眼眶。
沈书砚住了嘴,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贺山南却平静的拭去眼泪,勾起唇看着沈书砚:“崇州,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路光明。”
沈书砚眼眸微闪,正想说些什么,叶莓突然在身后叫道:“崇州,我们该走了。”
贺山南就见沈书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她的心不可控制地抽痛起来,却还是攥着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了一辆车,渐渐离开。
突然,人群中有人冲出,握着贺山南的双肩:“晚晚,崇州丢下你和别人走了?!”
贺山南诧异扭头,竟是苏母。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苏母看着人群的方向,只能看到车的一点小黑影,顿时感觉听不到任何声音,心脏也传来刺痛。
贺山南就见苏母捂着心脏,脸色发白,晕了过去。
“妈!”
贺山南背起苏母就向医院跑去,一进医院就大喊:“医生!医生!”
护士连忙拿着担架过来:“急救病患,快找主任!”
“妈,妈你醒醒,不要吓我……”贺山南六神无主地握着苏母的手,一遍又一遍呼喊着。
“送手术室!”
几个护士一起抬起担架朝手术室走去,快要到的时候,贺山南感觉到苏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苏母费力睁开了眼,不舍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她用尽全力说了句:“别哭……以后……要好好的活。”
接着,苏母便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她的手也一点点从贺山南手中脱离,手术室大门‘嘭’的关上,将贺山南和苏母彻底分开。
贺山南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苏父离世前的情景。
苏父最早一批是下乡改造的知青,在一次挖沟渠时,被石头不幸砸伤。
贺山南最后见苏父时,他浑身是血,眼里满是不舍地对苏母和她说的也是……
“别怕,带着孩子好好活……”
贺山南靠着墙蹲下,双肩忍不住颤抖,泪水不断从眼眶汹涌而出。
时间走得那么慢,直到一抹殷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贺山南的脚上,抢救室的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小说《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小说第5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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