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李家。
这是一个本土望族,历经十数代,传承悠久。
然而,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李家深陷战争漩涡,底蕴大损,险些没落。
即便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也没让李家恢复了多少元气,落寞似乎已成定局。
所幸,李家这一代出了个嫡长女李蓉。
刚及豆蔻年华的李蓉,便展现出过人的心智与野望。
她向家族长辈建议,李家如能同张家联姻,李家便可利用张家的雄厚资源,重新崛起。
张家顾念旧情,且两家原本就是世交,嫡长孙张怀洲又与李蓉自幼青梅竹马,这门亲事便定了下来。
此后,有了这一纸婚约,加上张家的大力扶持,原本即将没落的李家,可谓是一路高歌,短短数年便隐隐有跃居海城一流家族的趋势。
可是,十年前归云宗惊变,身为海城第一名门的张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谁都没想到,张家嫡长孙张怀洲,竟是归云宗弟子。
事实曝光后,张家祸从天降,而这时的李家,又在李蓉的建议下,第一时间与张家划清界限。
之后,趁张家岌岌可危时,李蓉又趁机设计侵夺了张家的产业,将张家一脚踹入深渊。
可谁曾想到,那一夜张家祖宅内一片阴晦,全族数十口人死得悄无声息,不明不白,既无棺木安葬,更被威势如日中天的李家明令警告,任何人,一律不得祭奠。
号称海城第一名门的张家,正式烟消云散。
一个时代就此结束。
按照常理,本就与张怀洲青梅竹马的李蓉,彼此还有了婚约,并不至于做得如此狠毒,不念旧情。
可……
“不念旧情?可笑至极。”
“张家狼子野心,更是假仁假义,其实是妄图吞并我李家,继而吞并其他家族,从此独霸海城,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真当我李蓉看不出来?”
“再说,他张怀洲朝三暮四,四处招蜂引蝶,明明有了婚约还不知收敛,呵呵,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去嫁给他?”
张家覆灭的第二日。
那位大家闺秀,聪颖过人的李家嫡长女。
非但没有感到一丝脸红,甚至强势发声,爆出张家内幕交易,股市亏空,恶意套现等等丑闻,还指责张怀洲私生活混乱,为人不检点,险些误她终身。
一时间,海城无数人惊掉下巴,不敢相信李蓉的言论。
再之后,张家府邸成了李氏豪宅,张氏产业变为李家财产。
一向不温不火的李氏,一夜之间取代张家,崛起于海城。
而这一切,皆出自这位号称家族中兴功臣的李蓉手笔。
然而此刻,李家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十数名李家核心族人,齐聚一堂。
为首是年过七旬的家主李炳一袭熨金唐服,手拄一支长寿拐。
祖孙三代,皆心惊胆战地看着面前端坐在一把椅子上,那个十指交叉,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一身黑色立领中山装。
左胸一条暗金腾龙刺绣,栩栩如生。
大厅内一片肃静,无人交流,无人敢动。
唯余墙上那座的老式挂钟,兀自滴答作响,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以及那随着时间,愈发令人窒息的气氛。
因为,就在前一刻,李家那名一直深藏不露,几年前由家主李炳花费巨大代价招揽而来,自诩为最大的倚仗的内家高手余穆。
此刻,已经躺一堵墙倒塌下砖砾中,双眼圆瞠,死不瞑目。
竟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女子,瞬间击杀。
而那些早早布置在前院的守卫,更是没有一个能出现在这里。
诡异的气氛,压抑得现场李家一干人等透不过气来。
就像是死亡前,等待宣判的罪徒。
噹!
某一刻,座钟突兀地传出一声脆响,吓得他们一阵激灵。
李炳骇得身心剧震,强捺声音中的颤栗道,“沈……沈千秋,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生命被人随意拿捏的精神折磨,几近崩溃。
“那就解释一下,为什么张家祖宅,会变成你李家的府邸?”沈千秋适时睁开眼睛,淡然道。
一听这话,李炳顿时哑口无言。
李家的崛起,世人心知肚明,有目共睹。
有些东西本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各凭本事罢了。
可是,时隔十年再次被人当面提及,让他们还能怎么说?
“五分钟内,解释不了,我送你们上路。”沈千秋却不给他们过多的思考余地,下了最后通牒。
这句话,犹如死亡倒计时,吓得李炳连退数步。
如果,沈千秋刚刚出现,便说出这样的话,李炳或许会忌惮。
但反应之后,会冷笑不屑,想办法震慑对方,挽回颜面。
可是,刚才对方那一击之威,实在是太过于骇目惊心。
硬是让李炳,直到现在仍旧头皮发麻。
太恐怖了。
一直以来李家最大的底牌,竟然在对方面前,走不过一招,还死得如此凄惨。
现在,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李家能够对付得了的。
实际上,这句话吓到的,还有一直在强自镇定的李蓉。
这位久负盛名,容颜令海城无数女人黯然失色的李家女强人,此时那张精致的俏脸,已经微微泛白。
然而,沈千秋的言行举止,已经足够证明,他所言非虚。
他说得出来,就必定做得出来
而她,就是沈千秋此来要问罪的那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偌大的客厅内,再度只剩下钟摆的滴答声。
李蓉预感到局势越发不妙,原想转圜一番,先稳住对方再言其他。
“还有四分钟,时间不多了。”沈千秋“善意”地提醒道。
他的笑,很斯文,很儒雅。
可,偏偏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李蓉仅存的一丝幻想,咬着银牙给出了答案,声音略显尖锐和疯狂。
“不管我是如何运作得到张家遗产,你沈千秋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你充其量只是张怀洲的师弟,非血缘至亲,而我,曾是他的未婚妻,他全家遭难后,家族产业无人继承,我全盘接手,有什么错?”
“不错,张怀洲本是世家子弟,却故意隐瞒加入归云宗的事实,险些误我终身,自寻死路之后,连累家族被灭,墙倒众人推,又与我李家何干?即便李家不接手张家产业,也自有别人瓜分!”
李蓉挺直腰杆,一副豁出去的姿态。
可说出来的话,依然是那么尖刻凉薄,毫无悔意。
旁边的李炳等人,却没有人敢出声附和一句。
“十年前,假以他的性命胁迫张家妥协,鸠占鹊巢,坐享张家巨额遗产,更不只一次公然诋毁他,颠倒是非,寡廉鲜耻……”
沈千秋闭目,他忽然发现,这人性的凉薄之处,真是,见血封喉。
李蓉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相较于之前的强作镇定,此刻的她,即便是心有怨愤,又满面尴尬。
如沈千秋所说,她确实出卖了张怀洲,事后假借张怀洲的性命要挟张家转让财产。
更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指摘张家居心叵测,死有余辜。
却丝毫不提,当初濒临破碎的李家,是如何在张家的帮助下,一步步恢复昔日荣光的。
可,就算她不背叛张怀洲,张怀洲归云宗弟子的身份败露,也是迟早的事。
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何错之有?
何况,与那时的归云宗牵扯上,本来就是他的取死之道,就是世间法则,谁也改变不了。
“我来之前,本打算,一次性将你们杀净的。”
沈千秋摩挲着右手食指,动作随意而散漫。
可在李家众人看来,无异于在磨刀霍霍,而他们正是那待宰的羔羊。
然而,却听沈千秋轻轻一叹。
“现在想想,就这么杀了你们,师兄若是知道,恐怕会怪我太过草率了。”
此来李家,他只是想来看看。
大师兄不少次提及的“家有豪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那个曾时常挂在嘴边,貌美如花,聪慧过人的未婚妻,究竟有着何等魅力,让一向潇洒随性的大师兄,常常在嘴边念叨。
听到沈千秋这番话,李蓉入坠深渊的心仿佛重回人间,但脸上依旧苍白如纸。
沈千秋目光看向面前一众李家之人,“我知道你们和乐瑶还有联系,给她带句话,一个月后,归云宗大祭,让她亲自来天穹山谢罪。”
未待李蓉反应,沈千秋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施然起身,背负双手,向外走去。
唯有临走时的一句话,飘回大厅,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至于李蓉,七日之内,以死谢罪,否则李家全族,都去北境放牧,老死荒原吧。”
许久后,声音消散,人去无踪。
而这时,李蓉才从接连的惊变之中反应过来,如坠深渊。
她忽然状若疯癫地冲到门外,对着无人处声嘶力竭地大喊。
“沈千秋,是你害的归云宗覆灭,害的张家家破人亡,凭什么算到我头上!”
“还有那张怀洲,四肢尽废,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活得不如一条狗,直到现在还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生不如死,有本事你就去救他啊。”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吗?你知道当时你师父来救你,为什么王家能提前得到消息?都是你那好师妹乐瑶的手笔,是她背叛的归云宗。”
“哈哈哈,你不敢去找他们,就想要我李蓉以死谢罪,你也配!”
一阵失心疯般的宣泄后,李蓉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似有所觉般转过头来,看着旁边平日里一团和气,如今一个个,尽皆意味难明地看向她的亲人。
心里,竟出奇的,感到有些可笑,可悲。
小说《战神,护我山河无恙》 第9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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