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菀辞略显醉意的双眼瞧了她两秒,忽地将酒杯收了回去,也不知是跟林川说的还是跟自己说的,低声呢喃:“巧了,我丧妻。”
席川心中惊愕,林芊芊死了?
木菀辞望着窗外月色,却笑出两声哽咽:“是我负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一滴清泪落在他手背。
席川心口忽地一痛,如刀绞。
面纱下的唇角扯了扯,她轻呵了声,透着一股浅浅的讽刺:“能让相爷掉泪的女子,她该多幸福?”
木菀辞手中的酒盅倏忽掉地,啪一声四分五裂。
席川站起身,语气疏冷:“时候不早了,相爷也喝醉了,请回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承认?”木菀辞倏忽低吼,站起了身。
席川愕然。
木菀辞猛地一把将她捞进怀中,脑袋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泪水湿了她的衣衫,就连沙哑的嗓音都多了抹哀求:“川娘,为夫错了,原谅为夫好不好……”
席川如雕像般僵硬在他怀中。
反应过来后她当即将木菀辞推开,“相爷,你醉了。”
“我没醉。”木菀辞又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眼中尽是伤心,“我让人查过了,你的坟,是空的。”
他笑的苦涩:“你骗我,你连死都骗我,你连死都要离开我……”
无人得知他收到她没死的消息时有多欣喜,她没死,她还活着!
可狂喜过后是无可挽救的苍白。
她死都要离开他,他该如何做才能得她原谅?
“川娘,我该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他再次将席川抱住,破碎的嗓音带着丝丝哽咽。
席川微微闭了下双眼。
深吸了口气,她竭尽全力将他推开,在他期待的神色下,冷声朝外喊道:“来人,你们相爷喝多了,扶他回去。”
木菀辞错愕地看着她,“川娘……”
他伸出手想再去抓她的手,席川转身走向里间,只留给他一个疏冷的背影。
侍卫已闻声走了进来。
“相爷,您要回去吗?”见情形不对,侍卫恭敬问。
木菀辞的目光凝了里面许久,却只能透过罗帐看到女人朦胧的身影。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去吧。”
他不逼她。
只要她没死就好,就算她不原谅他,他也可以在她身边静静地守着。
木菀辞推开了侍卫的搀扶,转身欲走,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扶住了桌子边,抬脚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罗帐内,席川一直瞧着他安稳离开,一颗心才悄然落下。
春风楼的门开了。
多日未见到心上人的男人们一股脑涌了进来,找到心仪的姑娘,吟诗的吟诗,听曲的听曲,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春风楼自从席川上任后便换了规矩,只卖艺,不卖身。
就连摸手都不行。
大爷若是想跟哪个姑娘好,不管你是谁,都得拿赎身的银子来正儿八经地接回去,要么您就别娶,且春风楼有条死规矩,嫁出去的姑娘不做妾。
凭什么?
就凭这楼里的姑娘个个心灵手巧,熟读四书五经,比得上大家闺秀。
席川终日在房间里憋着,林兰见她这幅模样,心疼不已。
“你瞧瞧你,总不能因为个他连日子都不过了,让我这当娘的好生担心。”
席川坐在镜子前,心不在焉地梳着长发,一下又一下。
林兰见她没反应,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道:“有些事娘一直没跟您说,当年你出事后木老爷子也到了府中,拆穿了芊芊的真面目,芊芊当晚就被他罚进了地牢。”
席川梳头的手一顿。
半晌,她浅浅叹了口气,“娘,你说这些无用,并不是误会解开了就能破镜重圆,毁了我跟他的,是他的不信任,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对他的情意,他是明白了真相,但她也没必要再回去了。
留下的疤,去除不掉。
说到那个孩子,林兰张了张唇,眼底浮现一抹心虚。
当年为了让席川彻底对木菀辞死心,在席川哭着问她那个孩子时,她说:孩子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侍卫进屋来报:“姑娘,八皇子想见您一面。”
席川想到八皇子醉酒后的行为还心有余悸,但她人卑位微又不能拒见。
正为难时外面却已传来八皇子的笑声,紧接着人便走进了她的房间:“丞相夫人,昨日是本皇子唐突了。”
席川闻言连忙起身。
“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连忙用折扇拖住席川的胳膊,“诶?不用多礼,我今儿个来便是为昨日的冒犯向夫人赔罪的。”
席川心中忐忑,和林兰对视一眼,先请八皇子落座。
八皇子一落座便直入正题,上下打量着席川:“真没想到,你便是让丞相日思夜想的那位。”
席川闻言垂眸,“八皇子说笑了,我与相爷缘分已尽,谈不上日思夜想。”
“诶?”八皇子啧了声,不太赞同道:“你觉得缘分已尽,丞相可不觉得,这几年他过的浑浑噩噩,一心都在你身上,以为你死了,只等着把老爷子伺候走了,一抹脖子下去陪你呢。”
席川心头微怔,他竟有这样的念头?
八皇子又道:“这次我来其实有两件事,一是跟你道歉,二就是想劝劝你,如今我与他完成了西域出使的任务,自然要回朝复命,可他却为了你停滞不前,这可都已经耽搁小半个月了。”
席川心下晓得木菀辞的使命,停留在青山镇太久,着实对他的仕途有影响。
只是……
“八皇子,有些事民女已不方便出面,还请八皇子转告木丞相,席川与他夫妻缘分已尽,此后再无瓜葛,请他离开吧。”
屋外,男人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是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却说着花残月缺。
她这是要生生挖空他的心呢。
“川娘……”他失声呢喃,落寞转身,背影宛若暮年,跌跌撞撞地离去。
八皇子只道可惜:“夫人确定不再考虑下?”
席川摇头,“不必了。”
八皇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便也起了身:“可怜丞相爷一片痴心,为了你五年都不曾另娶,通房丫头都没有,连个花酒都不喝,可惜啊……”
席川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八皇子走了之后,林兰坐在床边瞧着席川,心下多了抹愧疚。
她也没想到木菀辞为了席川竟做到了如此地步,想了想,张唇道:“川儿,他如今既然已真心悔过,你不如再与他试一试?这前路漫漫,就算你日后寻得他人,又岂能保证对方能好过他?”
席川只是笑,“娘,我跟他之间横了太多太多,不可能了。”
“可是……”林兰想说什么,也没底气:“我看他,还挺爱你的……”
席川闻言就笑了。
首次笑得讽刺而凄凉,眼眶都笑红了。
“他那哪是爱啊?”她自顾自地说,“你们说他爱我,可他不信我,你们说他如今信我了,可他信的是我吗?自始至终他都不肯听我说一句,他信的分明是木伯伯和那些证据,若不是他的不信任,我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滴滴泪落在手背上,她捂住了小腹,五年来第一次失声痛哭……
翌日,木菀辞的队伍一大早便在春风楼前整顿,外人都在纳闷,那位大官不知为何突然就放弃春风楼老板娘了。
席川站在楼台,遥遥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
林兰问她:“你会不会后悔?”
风中,席川没有回答。
待得队伍走了很远很远,她这才疲惫地叹了口气,转身朝楼里走去。
小说《木菀辞席川》 木菀辞席川第9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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