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半,天已黑。
姚佳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帐幔。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
紫玉于心不忍:“王妃,您都吃点东西吧……”
姚佳突然撑起身,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要去找我爹。”
她要把爹的遗体领回来葬入顾家祖坟,她不能让忠义了一生的爹死了还要做孤魂野鬼。
未等紫玉阻拦,一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挡住了姚佳的去路。
嬷嬷像知道她要干什么,面无表情道:“王爷说了,顾显赟乃罪臣,尸首已被扔去乱葬岗,王妃不必操心,老奴也劝您自重。”
姚佳僵在原地。
又是孟星哲!
爹生前她无能为力,爹死了她又是无可奈何……
一时间,委屈、不甘、愤慨等情绪杂糅在一起积在姚佳的心口,引得她又吐了一口淤血。
“王妃!”
屋内两人一惊,慌忙将她扶到床上。
听见房中慌乱的声音,立于院内许久的孟星哲眉头又紧锁了几分。
自那日吐血之后,姚佳便卧病在床。
直到这日,她总算可以起身。
姚佳紧裹一件厚披风,去往前院找寻孟星哲。
可一推开前院的门,姚佳就愣住了。
红绸漫天,囍字成双。
丫鬟们端着红烛台、红枣花生等东西进进出出,好一派喜气洋洋。
姚佳心一紧,差点站不稳,还是紫玉手快的扶住了她。
“紫玉,你说,这是谁的亲事?”
紫玉感受到姚佳扶住她的手不停颤抖,一瞬说不出话。
这府里,只有一个男主人,就是孟星哲。
姚佳定定的看着那一片刺目的红,片刻后,她忽然转身往书房奔去。
书房。
孟星哲表情凝重,心绪万千。
“王爷。”
身后熟悉的突然响起,孟星哲镇定自若的将信置于书案上以书覆上。
他侧身睨姚佳一眼:“何事?”
孟星哲见她只是无言的看着自己,目露一丝不耐:“无事就离开。”
姚佳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是要娶妾了是吗?”
孟星哲手一顿,转而冷冷看着她:“本该由你这个王妃亲自操办,但你刚刚丧父,实在不吉。”
姚佳心口疼得紧缩,她抓住桌子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她看着男人厌恶的眉眼,竟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
两人僵持良久,孟星哲正要赶她离开,就见她屈身行礼道:“那么请王爷准许臣妾这个不吉之人回母家戴孝守灵,为父亲尽最后一份孝道。”
孟星哲脸色立刻阴郁起来:“你真觉得王府丢得起这个脸?”
姚佳不肯低头,就这样看着他,孟星哲被在身后的手一紧。
“出去!”
一声锋芒逼人的呵斥,姚佳咬着苍白的下唇,终是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孟星哲才露出几许愁眉苦目的神色。
他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重新执起那封信:“陈禄。”
陈禄从一旁的暗门中现了身,抱拳跪地:“王爷。”
“明天一早,按计划进行。”孟星哲阖上眼,双眉紧蹙。
明天?
陈禄愣了,他忙问:“王爷,是否太过匆忙了?”
孟星哲垂下头,声音竟有些嘶哑:“早去,本王便无后顾之忧。”
第八章他的安排
“女儿,好好过日子……”
是爹的声音,却那么遥远。接着便是一片猩红,和那一大片红色的囍字。
“不要!”
姚佳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个密闭的车厢中。
她看着被封的死死的车窗,眼中的迷茫和困意顷刻被惊恐所代替。
这是怎么回事?
“驾——”
一个陌生男人高呵声更是惹得她一阵心悸。
“你是谁?”姚佳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大声质问着帘外那个背影。
车外的人没有回答,但是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车厢门被一把拉开,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姚佳浑身僵硬的看着他,却见那男人单膝跪下抱拳:“小的陈禄,奉王爷的命,护您出城。”
姚佳一顿:“你说什么?”
一时间,她心中生了千百个困惑。
陈禄站起身让开位置,姚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瞳顿然紧缩。
家父顾显赟之位!
那是……她爹的墓!
“王爷以王妃的名义帮顾大人在此立了一座墓。”陈禄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荒野。
姚佳脚步蹒跚的走了过去,看着碑上字呢喃着:“爹……”
孟星哲居然会以她的名义为爹立墓?
“王妃。”陈禄又将一个匣子递给姚佳。
姚佳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玉佩和一个香囊。
她眼瞳一颤,呆在了当场。
那玉佩,是爹爹的东西。
陈禄轻声道:“这是顾大人的遗物,府衙被封,王爷只拿到了顾大人随身带着的玉佩。”
她难以置信的轻轻拾起香囊,上面的的花纹如此熟悉。
这是当年她送给孟星哲的香囊,可孟星哲明明当着她的面将这几个锦囊扔进湖里了!
陈禄虽为七尺男儿,想到孟星哲在马车离开前那担忧的神情,也不由感伤起来。
“王妃,那晚您离开后,王爷一个人在湖里找了一整夜,才将它捞上来。”
“这里还有两张您祖籍陈州的地契,全都挂在了你远家亲戚名上,不过这里有他们的卖身契,您勿担心往后会受委屈。”
木匣很轻,姚佳却觉重如千斤。
她苍白的脸上满是,轻颤的指尖抚着那被珍藏如初的香囊。
“您别怪爷。”陈禄重重一声叹息,“他不愿您入仵作门是怕您被皇上利用。”
“而昨日王爷纳的妾是枢密院孟林的女儿,他是为了控制手握军政的孟林……”后面的话,陈禄咽了下去。
姚佳却一下就明白了孟星哲将要做什么。
他要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皇位!
她红着眼,将木匣抱在怀内。
“带我回去。”她嘶哑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坚定。
夺回皇位,孟星哲无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怎么能撇下他独自离开。
陈禄一愣,立刻拒绝:“不可,王爷吩……”
“他若死了,我岂能苟活。”姚佳打断他,目光决绝。
第九章惊变
在她再三请求下,陈禄万般无奈,只能答应。
姚佳朝顾显赟的墓磕了三个头:“爹,您说过,要女儿和王爷好好相守,女儿听话。”
她起身,深深的看了眼墓后转身上了马车。
这一回去,不知生死,但她知道,若不回去,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孟星哲了。
她不怕死,但不想悔!
马车又匆匆回了王府,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陈禄将车停在后门。
姚佳将木匣小心的护在怀中,刚下了车就奔进府。
她一路跑向书房,却站在书房外,没有进去。
她忍着心尖的刺痛,几番将波澜的情绪平复下来,才嚅动那苍白的唇。
“我知道你在里面。”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压制自己,姚佳却发现竟无丝毫作用。
她的声音颤得发抖:“我坚持当仵作,不过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你权势越大,便越是危险,你的王妃是一个仵作就是你最大的短处……”
“如此,世人只会刻薄于我,而那位也能容下你……”
渐渐的,姚佳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自小相识,她在懵懂之际爱上孟星哲。
先帝本属意孟星哲继位为帝,但孟星哲在外领兵之时,先帝暴毙,最后成为皇帝的竟是当今皇帝。
皇帝继位后,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把姚佳赐婚给了孟星哲。
她怕他被害,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可她现在才知道,孟星哲也在用他的方式在保护她。
本是相爱的他们,却生生错过了两年,又互相折磨了两年。
良久,里面依旧无半点回应,姚佳迟疑了一会儿才抬手推开了门。
一片寂静,唯有桌案上那盏将要燃尽的烛火表示着这儿曾有人秉烛夜读。
姚佳终是没能忍住,潸然泪下。
她知道孟星哲是在逃避她。
姚佳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紧紧握着:“若你心中还有我,今晚辰时,我在城南滴翠亭等你。”
滴翠亭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姚佳将木匣放在桌案上,含泪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消失后,孟星哲才从一旁的暗门中走了出来。
他望着姚佳离去的地方,抿着的唇似是紧绷的琴弦。
陈禄从门外走进,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利,王爷恕罪。”
孟星哲不言,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着桌上的木匣,似是能感受到姚佳的余温。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落寞:“城南安全,不会殃及她,你跟上去保护她。”
姚佳的话他都听到了,但他却难以回头。
伴着他这一声嘶吼,身后的士兵也一拥而上。
两方厮杀,局势一边倒向孟星哲。
司慕郯身边不足一千侍卫被杀的只剩百余人。
孟星哲抱起满身是血的姚佳,手小心覆住她那还在流血的伤口:“锦言!锦言!你醒醒!”
然而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仅残的余温也渐渐随着地上一片血泊失去了暖意。
司慕郯淡淡瞥了眼横在他脖颈处的长刀,置若惘然:“以美人换来江山,孟星哲,你赢了。”
而孟星哲好似没有听见司慕郯的嘲弄一般,他将姚佳轻轻抱起:“把他关进天牢。”
他抱着姚佳,一步步往宫门走着。
士兵与其他官员都默默的让出一条路。
沿着孟星哲离去的方向,一片片殷红在茶白色的地砖犹如一朵朵血花。
孟星哲愣愣看着那许久未见的阳光,心却从未这般冷过。
他为这一天谋划了多年。
想过数十次失败的后果,也做好了成功以后的打算。
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孟星哲缓缓停下已经乱了的步伐,低头看着怀中像是沉沉睡着的人,轻声道:“锦言,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滴翠亭放风筝。”
话音刚落,几滴热泪落在姚佳冰凉的脸颊上。
……
两日后。
本正凛冬,天牢内更为阴寒的气息更惹得人一阵战栗。
一身破旧囚衣的司慕郯被锁在十字桩上,几缕黑发垂在他脸前,干裂的嘴唇依旧勾着一丝狡黠的弧度。
他看着眼前凛如冰霜孟星哲,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个哥哥了?”
早已是阶下囚的司慕郯依旧带着几分从前的狂妄。
“哥哥?”司慕冷嗤一声,只觉他可笑,“你可曾有把我当弟弟?”
司慕郯不语,脸上笑意骤减,不甘渐渐占满他的双眸。
他是皇后所生的嫡子,而孟星哲只是妃子所生的庶子。
他的地位比孟星哲不知高出多少,可生性淡薄的孟星哲却更受皇上喜爱。
孟星哲过了舞象之年后,皇上对他的器重更是让朝中大臣认为孟星哲必定会被立为太子。
司慕郯心中有怨,他明明才是嫡长子,他该得到的一切却都被孟星哲抢走了。
他念及此,狠狠开口:“这一切本该就属于我!”
忽然,他司慕郯话锋一转:“若姚佳不自尽,你也不过是与我玉石俱焚的下场!”
孟星哲掩与袖中的手猛然紧握,司慕郯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在他心中那道伤口上。
见他神色一紧,司慕郯心中快意更甚:“以一个女人的死换来的江山,你也不过如此。”
孟星哲竭力控制自己要一剑杀了他的冲动。
他微红的眼睛瞪着司慕郯,戾气横生:“我会让你慢慢偿还的。”
说完,他转身便离去。
司慕郯狰狞着脸朝他背影大吼:“你有本事一剑杀了我!”
小说《姚佳孟星哲》 姚佳孟星哲第2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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