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曾感激涕零地跪在我面前,赌咒发誓要报答我的大恩。
他曾经办砸了赵清许交代的差事,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是我帮他求情,又救了他的性命。
只是他的报答,我消受不起。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侯府被梳理了一遍。
赵清许的心腹都觉得我投鼠忌器,该顾念着他的脸面,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可是啊。
我活不好,他们凭什么好过?
8.
玉叶楼里连夜送出了信。
出京办差的赵清许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可惜,晚了。
整个威远侯府已经彻底落在了我的掌控之中。
自然,除了玉叶楼。
玉叶楼是赵清许特地为薛金枝选的地方,远离后院,反倒和外书房只隔着一个花园。
花园门一关,玉叶楼便是一个独立的幽静院落,由赵清许的心腹侍卫韩冲暗地里守着。
赵清许过来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花梨木的桌子拍得震天响,多宝阁上的玉石摆件碎了一地。
我只问他:「那几千两银子的支出名目到底是什么?」
赵清许语塞,甩着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隔天,赵祥死在了狱中。
翌儿亦有信传来,我托兄长寻来的高手已和他接上了头,隐在了暗处。
井泉将带去的精锐散出去,随时查探异动。
对于我在信中问他的那个问题,他也回答了:
「儿自有凌云之志,无须靠祖宗蒙荫。」
那就好办了。
赵清许既然敢打碎我们娘俩的碗,还想要我们的命。
那就别怪我砸烂他的锅,毁他威远侯府的根基。
我儿的东西,自是不能便宜了别人。
「派去的人,可到了姚玉麟身边?」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合上了眼。
「再过三日,把口信传给他,务必让他在腊月初八之前回来。」
9.
半个月后。
水苏低头敛目。
「夫人,侯爷近日练刀时左臂麻木僵硬,视线有时模糊不清。」
我在心里算了算。
之前就有大夫交代,赵清许恐有中风之虞,需清淡饮食,平静心绪,减少房事。
但是赵清许不以为意。
我为着他身体着想,管束他的饮食,反招致他的埋怨。
这半个多月来,素淡了两年的赵清许无肉不欢、无酒不饮,夜夜笙歌,纵情欢愉。
平静心绪,更是一日都不曾有过。
再加上我顿顿不落地加料,饶是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这般损耗。
「三日后,便是腊八节了吧?」
我的脑海中涌现出与赵清许相处的点点滴滴。
温柔英武的郎君抱着年幼的翌儿,笑着抱怨:「翌儿小小年纪,倒是像极了舅兄,端方自持、酷爱读书,没有武将之家的豪放。」
下一刻,便是他拂着长须,欣慰地拍着喊爹的赵玉麟:「这才是我赵清许的儿子,是威远侯府名副其实的世子。」
原来,他从来就不满意翌儿。
赵清许年少时,威远侯府便已没落。
老侯爷临终前不肯咽气,逼着赵清许重振侯府,复兴往日荣光。
可惜赵清许志大才疏,在军中并无建树。
他只能将重振侯府的期望放在儿子身上。
姚玉麟三岁时就被赵清许送去了寒玉山庄学武,十四岁上开始跟着他军中的好友研习兵法。
只是翌儿,从来就不在他的选择中。
「夜里让人引开韩冲,该让姚玉麟去看看他的亲爹娘了。」
10.
玉叶楼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姚玉麟气红了眼,当真以为薛金枝是为了他的前程受了赵清许的胁迫。
赵清许光着身子被他用刀抵在了墙角。
薛金枝哭着挡在他面前,无奈说出了事实真相。
她说赵清许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她说他们才是真爱,江湖侠女与少年英侯一见倾心,碍于俗世种种,不能名正言顺地相守。
她说他们的隐瞒不过是想让他在岁月静好的明净阳光下,长成磊落坦荡的少年。
他们自会为他挣出一个明媚前程。
姚玉麟确实被他们教养得很好。
所有人都保护着他,他接触不到阴谋诡计,亦不曾见过黑暗阴私。
他是冰雪明净的少年,却陡然落在了阴晦无光的污淖中。
痛苦至极。
他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赵清许灰着脸离开后,姚玉麟劝薛金枝离开。
薛金枝憋闷了快二十年,眼看希望近在眼前,她自然不会放弃。
她反过来劝说姚玉麟,他会是这威远侯府的主人。
不管是翌儿还是我,终究会湮灭成灰尘,阻挡不了他们为他铺开的富贵权势。
姚玉麟面对赵清许的亲近讨好不假辞色,却到底没将恶语吐向他的母亲。
他还是沉默着站到了她的身边。
我如往常一般给他送去衣物花费,派人问他是否有难处时,向来感激的姚玉麟垂下头,客气而疏离:
「多谢夫人关心,玉麟一切安好。」
他不愧是赵清许最为看好的儿子。
果然是一个冰壶秋月的少年郎。
小说《清风追马尾》 清风追马尾第9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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