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走了以后，陛下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殿下还在的时候，往日里我常见到的陛下不像个陛下，他总是在殿下面前讨好撒娇，殿下也向来宠他。

而今的陛下终于是一个合格的陛下了，所有人都满意了，但我知道，陛下自己一点儿也不快乐。

知道殿下腹中有了小皇子的时候，我便明白了殿下的意图，在她身边这些年，她的丝毫动作我都能理会。

即便在最后，殿下都在为后世的安定考虑。

天下人看不见，或是他们刻意装聋装瞎，我的殿下，担得起王。

殿下很好，李丞相有句话说得对，无能的是这世道。

殿下说放我自由，这是我们一早就商量好的，但如今我却不想离开了。

这王庭虽让人厌恶，但却有殿下最爱的两个人，我得替她守着他们。

陛下很奇怪，他明明很喜欢小皇子，但却总是不愿意亲近他。

也一改往日的作风，在治国理政上突然变得非常残忍，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大臣们都说陛下变了，更像一个帝王了，一切都有希望了。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大邺有希望了，可陛下没有，殿下死了，他失去了一切。

起初的时候，大臣们仍旧会因为后宫空悬而惹怒陛下，他们做惯了这种事，不以为然，但陛下真的生气了。

「重修旧朝皇陵，各部准备，一月之后，册萧贵妃为后。」

这是陛下的答复，劝谏者，皆按抗旨处理。

不是恐吓，陛下真的杀了大臣，用不着议政殿的柱子，是陛下亲手挥的刀。

殿下曾说过，陛下不是君子，而是疯子。

的确如此，没有了殿下，没人来制止陛下了，他疯了。

陛下来看小皇子的时候，我听见他说：「我杀了你的臣子，你为什么不骂我？」

朝堂终于安静了。

殿下的册封礼非常宏大，万国朝拜，但使臣们都很奇怪为何皇后不曾露面，没有人敢去回答这个问题。

……

小皇子长大后，他们都夸他有为君之才，可小皇子明明像极了殿下，这世道就是这样无能。

民间的传言总是一茬又一茬，没乐冬至，仍旧会有新人将这些话带进宫里来。

一开始，他们说帝后不和，陛下抢了大燕的江山，殿下是含恨而终的。

到了后来，或许是时间久了，他们开始念起殿下的好了，又说萧皇室也不算全是昏君，那个上过战场的帝姬还不错。

殿下死后的第三年，陛下的疯狂终于将那些人全数恐吓了，往日他们言辞中的明君瞬间被冠上了暴戾的前缀。

我听过最可笑的一句话就是：「想来若是青缇帝姬真做了天子，说不准如今也会是个盛世。」

李丰年将小皇子教导的很好，但我还是很难原谅他。

我没有将这些陈年旧事同小皇子讲过，但聪明如他，想来也瞒不住多久。

小皇子十岁的时候便即位了，因为陛下服药自尽了。

我知道，陛下累了，他已经忍了十年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陛下自尽的时候我就在身旁，我没有阻止。在我看来，若不是那份压在身上的责任，他早就该去陪殿下了。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秋水，你说她会不会怪我？」

这位君王不过而立之年，却一副龙钟模样。

我突然就不怨他了。

「不会，殿下爱您。」

陛下只留下了两道圣旨。

一个是小皇子的册封诏书，他是两朝皇室唯一的血脉。

一是在他死后，将他送入旧朝皇陵，碑上只刻四字：

「不为帝王」。

陛下想殿下了，他终于也自由了。

（完）

小说《不为帝王》 第十一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