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枫独自一个人被撂在冰冷的温府正堂,连杯热茶都没人给她送。 温道之的下马威,摆得相当的足。 一个时辰后。 院子外头的灯亮起来,有人背着手走进正堂,正是温道之。 和陆景枫想象中的一样,这人有副好皮相,哪怕白发蓄须,也不掩周身的贵气。 陆景枫走到跟前,微微一颔首。 温道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袍子一撩坐下。 温总管见陆景枫站着不动,呵斥道:“陆姑娘,见到我家老爷,怎的不行礼?” 行礼? 陆景枫眉梢一挑,缓缓转过身,就在温道之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八仙桌的另一边。 施施然坐下。 “大胆!” “怎么?” 陆景枫微微仰头,“你们温府的椅子,是摆设?” 温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 他正要再骂,突然温道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许久,温道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陆景枫一眼。 “你姓陆?” “没错。” “从哪里来?” “云南府,福贡县。” “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陆景枫倾过身,看着温道之的侧脸,“我为陆行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 温道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陆行是什么关系?” “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我唤他祖父。” “你今年多大?” “十七。” “陆行他……” 温道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 陆景枫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 死了? 温道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 陆景枫:“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 温道之微微皱眉。 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 “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 “没话。” “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 “并无交待。” 温道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 陆行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 陆景枫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 “本官难道会诓你?” 陆景枫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 “放肆!” 温道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陆景枫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温道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 温道之只觉得心头一跳。 “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 陆景枫声音平静,“温道之,你曾经姓陆,叫陆行父亲。” 父亲?! 四十八的温道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 “世人谁不知我温道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 陆景枫刚要说话,却见温道之脸一沉。 “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温府的门,都进不来。” 陆景枫瞳仁倏的一缩。 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温道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来人!” 被陆景枫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温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 温道之厉声道:“安排陆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 一千两? 温总管一惊,“老爷,这么多?” 温道之的表情略十分的嫌恶,“她从云南府来,进趟京城不容易,想必以后也没机会再来。” “是!” “温……” “陆姑娘!” 温道厉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 “这!里!是!温!府!” 五个字,上位者的气势便摆出来。 陆景枫用力一咬牙齿,将到嘴边的话抵了回去。 温道之还有后半句话没出口—— “容不得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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