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七,年关将近,太医署传出风声,圣上醒了。
君玉妍收到消息,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才命人备马,入宫面圣。
太极殿内。
久病不愈的皇帝脸色苍白,但看见她,仍是笑了。
“少辞才回京一月,妍儿竟得空来见朕,真是稀奇。”
慈爱中带着揶揄的语气,让君玉妍心头一颤。
从她有记忆开始,眼前这位坐拥四海的陛下一直对她很好。
她儿时在尚书房跟公主皇子打架,陛下第一时间赶来抱起的是自己;少时拔了皇后亲手栽在太清池的莲花,结果第二日陛下就送了好几盆去将军府。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全是陛下润物细无声的关怀。
君玉妍鼻尖一酸,重重叩首在地:“臣女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成全。”
皇帝沉声道:“且说无妨,无论何事,朕都会为你做主。”
君玉妍忽然想起,她表露出喜欢贺少辞时,陛下还抚掌大笑,说以后要当她的证婚人。
可如今,自己却要生生断了他这份欢喜。
君玉妍心痛难忍,愧疚、苦涩齐齐涌上,竟让她一时失语。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终是开口。
“臣女自认愚钝,难与摄政王相配,恳请陛下下旨,废除婚约。”
太极殿内,突然寂静。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君玉妍,她明明该活泼张扬,此刻,怎就委屈至此?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朕明日给你答复,可好?”
君玉妍眼眶骤红,她再次叩首:“谢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福寿安康。”
她走出太极殿时,正好看到从台阶下走上来的贺少辞。
君玉妍一愣,飞快的低头掩饰住自己泛红的眼。
贺少辞在殿前站定,声音冷淡:“君姑娘。”
而后他朝太监总管道:“本王有要事与皇兄相商,烦请苏公公通禀。”
随着苏公公脚步离去,太极殿前,唯有风声。
君玉妍低着头,看见的,除了皑皑白雪,便是贺少辞的玄色衣摆。
不多时,苏公公出来了:“王爷,陛下宣您进去呢。”
贺少辞抬步就走,与君玉妍擦肩而过。
这一瞬,君玉妍习惯性的竖起耳朵,想听见他说‘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出来’。
就如同曾经的许多次,贺少辞只要见了她,一定不会让她独自离开。
他们会去新开的糕点铺尝尝鲜,又或者一起去城郊喂马。
可是,君玉妍等到的,是太极殿的门轰然关上的声音。
她的心也重重一震。
君玉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长长的宫道回到将军府的。
她回到房间,入目所见,皆是冷肃。
左边的书柜上,是父亲为她开蒙时讲的兵书,她已能倒背如流。
右边墙上挂着她及笄时大哥亲手铸造的盔甲,也有些穿不下了。
床边竖立着二哥寻得千年寒铁炼成的红缨长枪,透着森森寒光。
她看了许久,才走到床边,躬身将她一直珍藏的匣子抽出。
里面,全是贺少辞曾送给她的东西,街边活灵活现的泥人,西域走商卖的口琴,只有千里之外的边城才有的妆奁……以及,厚厚的一叠信。
曾经的贺少辞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寄信回来,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所遇趣事。
他说:“外面风景辽阔,你没看见实在可惜,日后我定要带你游遍大好河山。”
君玉妍伸手触碰着那些信,心里的苦如浪潮翻涌。
誓言犹在耳,却再无来日。
君玉妍怔然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突然笑红了眼。
“你要的我做不到,我有的你不想要,原来不相配,早有预兆……”
君玉妍狼狈合上箱盖,抱着那箱子泣不成声。
夜里,君玉妍睡梦中突被院内声响惊动,她猛然睁开眼。
她披了衣服往外走,正好看到匆匆跪在她面前的小厮。
君玉妍心里有些不安,尽量冷静的问:“何事慌张?”
“二姑娘,家主进宫就您的婚事与摄政王当面对峙,两人争执不休,圣上龙颜大怒,让摄政王禁足府内无召不得出,并命家主派兵看守。”
“可那丞相府周姑娘却找去了王府,家主奉旨拦门说不得进,可那周姑娘竟直直往家主的刀上撞去……家主被下了狱,圣上闻之,旧疾复发,再度昏迷!”
君玉妍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去叫上府内医官,立刻跟我去摄政王府!”
雪夜长街,君玉妍策马奔驰,不消片刻便到了摄政王府。
她慌张下马,却踉跄着险些跪倒在地。
君玉妍咬牙站定,抬步便往王府里冲,只是刚到门口,她便骤然顿住身形。
王府院内,贺少辞跪倒在地,向来矜贵傲然的人此刻却眼眶红透,看着像要滴出血来!
白雪落满他的全身,可却盖不住躺在他怀中女人,身下溢满的那抹刺眼鲜红……
小说《君玉妍贺少辞》 第二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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