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微顿,缓了下声音:“时念,我知道,我放不下骄傲,所以不愿意让你知道我那时彷徨幼稚的想法。”
“我真的很后悔,以后再也不会了。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竭尽所有帮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握住时念的手臂。期许的眼神望着她,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她的宣判。
时念对上他这副神态,摇头冷笑:“后悔?顾玦,你的后悔是来源于我的离开,希望我继续安静地陪在你身边,而不是真的觉得你有多大的错。”
“你对我厌恶林家人的态度一点都不知道吗?不是的,你只是觉得任何事都能两全其美。”
“你觉得我有你给的T&D股份,又要嫁给你,所以没必要再去掺和时氏的事,你可以同时成全自己的感情和承诺。”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但你早就用尽了机会。你以为自己爱我,但远比你自我感动的深情少得多。说白了,你的做法只体现出你埋在骨子里的自私和卑劣。”
“或许,你觉得你的帮助是施舍?可我的生命和人生都是自己的,不是附属于你的。你无权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更没资格替我放弃什么。”
“我不可能跟你重新开始,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可能。顾玦,收起你所谓的深情和狼狈,我不需要,也不想看。”
其实,从顾母屡屡暗示她不必太过拼命,安心当好顾玦的妻子时她就应该明白,即便没有林家人,自己和顾玦也走不到最后。
她和顾玦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林菁菲,而是他的优柔寡断和只想成全自己立场的自私。不过顾玦说她在这段感情中太过冷静,倒也不算错。
她可以因为知道他和林菁菲交往就放弃婚约出国,后来的交往中,她的付出也并不是因为爱这个男人爱到昏头,而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愿意在任何事情上付出努力,达成期望结果的人。
本质上,她也有自己的自私,因为她不愿在任何人面前全身心的交付自己,时刻保持着那份冷静。
她付出过努力,给过顾玦机会。对于结束这段感情的决定,没有任何遗憾。而顾玦单方面的后悔,她没有义务成全。
——顾玦,收起你所谓的深情和狼狈,我不需要,也不想看。
这句话像是轰然而来的巨石,砸碎了顾玦心底仅存的希冀,她是真的想要舍弃他。
苦涩汹涌的情绪疯狂叫嚣着,他想去反驳时念的话,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自己是真的爱她。
可心里所有的反驳,在对上她冷漠的眼神时,都瞬间变得苍白而无力。
顾玦双眼猩红,绷紧了牙关,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情绪波动,却徒劳无获。
心里升起无边的颓丧,像是坠入了漆黑的深海,令人窒息的海水裹挟着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的感知。
凌厉的拳风袭来,尚未来得及反应,顾玦就已身形踉跄地被人撂倒在地,薄削的嘴角渗出抹血迹。
顾南驰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袖口,伸手拉过时念,神情是结了冰的冷峻。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半倒在地的人,语含讥讽:“顾玦,想当小三撬别人墙角也得考虑清楚。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不介意帮顾志泽好好出些主意。”
“小三?”顾玦缓缓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蹙眉回视,“顾南驰,你才是迟到的那一个。”
气氛陷入无声的僵持。
时念指尖微蜷,看到顾南驰过来,她其实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见顾玦居然还不依不饶地想要激怒顾南驰,她连忙拉住男人胳膊,低声道:“我们走吧,别理他。”
外面的宴会还在进行,这幅情形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至于顾南驰刚才的话,时念不希望因为自己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顾玦的破事给他带去更多非议。
话落,见男人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脚步纹丝不动。
时念叹了口气,又道:“阿驰,我知道你架打得厉害,但要是伤到手,还得送你去医院,没有必要。”
他如果觉得自己和顾玦在这碰到伤了他的颜面,自己现在这话够给他面子了吧。
顾南驰的情绪像是被她的话牵动,挑了挑眉,深邃似谭的眸子望来,总算轻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揽过了她。
两人紧接着转身离去。
唯有顾玦身影落寞地站在原地,寂静的走廊彻底没了声响。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有个人小心谨慎地探出了头,正是躲在男厕所许久的汪鑫。
他才刚上完厕所,现在却被这场狗血大戏憋得又想回去蹲个坑,掏出手机跟别人分享下刚刚听到的一切。
不过考虑到顾南驰太不好惹,汪鑫还是轻咳一声,慢慢走了出来。
路过顾玦时,他喟叹一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顾少爷,听我句劝。这失恋呢,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你要是跑去当小三,那可就是人品有问题了,何况时念她还瞧不上你。”
“顾南驰现在是她老公,你这连前夫都没当过的,纠缠人家算什么事儿啊?”
顾玦:“……”
——
顾南驰和时念从严家的宴会出来,坐上了候在门口的宾利。
有了顾玦这个插曲,两人自然不好再待下去了。
时念给时琳琅发了个消息,就跟着顾南驰一道告辞离去。
宽阔的车厢满是谧静。
顾南驰调了调座位,阖目躺在后座,面色平淡,骨节分明的手自然搭在胸前。
他从上车后便没有说话。
车窗外,夜灯的霓虹光影在他俊朗的轮廓掠过,时念侧头看他,能闻到男人身上微甜的淡淡酒气。
她想到顾南驰刚才在一群人中游刃有余,自如地应对着周围的聚谈,和自己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时琳琅也说,她眼中的顾南驰,并不能和时念的描述中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重合。
摸不准男人现在的心情,思虑片刻,时念自时自地开了口——
“你说我眼光不好,其实也没说错。”
男人掀了掀眼皮,眼神散漫地瞧了她一眼,似是对她后面的话勉强勾起了点兴趣。
车子驶过商业区,时念凝视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热闹夜景,回想起自己在美国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高中时,顾玦帮了她不少,她确实对顾玦有过少女的心动。
但当她得知顾玦和林菁菲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真的放下了顾玦。
后来顾玦到了美国。
他追求她的那一年中,周围人都说她两点一线的生活太枯燥,劝她尝试恋爱,但时念并没有想过接受顾玦。
直到收到院长的那块玉佛。
院长妈妈是上了年纪的人,在某些事上还是有些迷信。
她觉得戴玉能够避灾,所以即使积蓄不多,也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每人戴上了一块玉。
女孩的是玉佛,男孩的是观音。种水不算好,却是她的拳拳心意。
平安夜前夕,她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爷爷告诉她,院长去世了。
自从她回了时家,陈院长虽然没拒绝她执意给孤儿院的资助,却也严肃地劝说她,不要再回去。
离开了孤儿院,就要过上新的生活。
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人总会不停的面对分别。
时念这么安慰自己,却还是因为院长的离开哀恸,只是她并未表现出来。
圣诞节那天,导师让她去家里吃饭。
回宿舍的路上,家家户户亮着灯庆祝节日,她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渐渐将她和从前的那个自己割裂开来。
恍惚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院长妈妈寄来的玉佛,而包裹的寄出时间,是院长去世前的一个月。
孤儿院的人告诉她,有个男孩打电话过去问了院长玉佛的事,后来还托人把院长送去了医院。
院长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遗憾。
玉佛的事时念只跟顾玦提起过,他曾因此送过自己一块十分相似的玉佛。
顾玦再去找她的时候,是元旦那天。时念谢过他玉佛的事,又在那一刻,接受了顾玦的表白。
车子路过拥堵的十字路口,几道响亮的鸣笛声骤然传来。
时念叹口气,从思绪中回神。
她纤柔细腻的手轻托着腮,转头笑了笑:“顾南驰,你知道我小时候住在孤儿院吧。”
“嗯。”男人视线瞥来。
“我们的院长人很好,她去世之前,顾玦托院长给我寄了份礼物,那会儿我觉得,这份心意很珍贵。”
所以终究被触动,接受了顾玦。
时念觉得,愿意费尽心思对她好的人,她也想回应对方。
然而现在看来,确实——
“可能,真的是眼光不好。”
“是什么礼物?”
顾南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时念淡淡敛眸:“一块玉佛。”
男人陷入缄默,像是有些疲惫,那只净白的手掌缓缓遮住了眼睛。
停了好一会儿。
“如果没有那个玉佛,你不会跟顾玦在一起?”
时念愣怔一瞬,沉吟几秒,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确实是这件事让我下定了决心。”
没有玉佛的事,或许也会有其他的事。那时顾玦费尽心思追她,用她那位华裔室友的话来说就是,那些浪漫满足了很多女人的幻想。
而且,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见男人又开始沉默不语,时念秀眉微蹙,关切道:“你怎么了?身体难受?”
他刚刚应该喝了不少的酒。
“有点吧。”顾南驰放下覆在额间的手掌,眼睑微耷,“不过,现在没事了。”
片晌,时念听到他散漫的哂笑。
“时嘤嘤,我说错了。”顾南驰侧身看她,微翘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含着笑意,“你的眼光,其实很不错,所以不必——”
“妄自菲薄。”
小说《时念顾南驰》 时念顾南驰 第22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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