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05年8月7日(乙酉甲申癸亥立秋)
凤栖山,街子古镇。
此地距离崇州二十五公里,坐落于邛崃山脉凤栖山下,接壤**著名道教盛地青城山。味河乃岷江支流,绕镇而过,清澈平缓,光彩袅娜,使其享誉川西水乡之名;更有自晋以来寺庙三十余座,以及古龙潭、五柜沱、云雾洞等名胜。
是以,街子历来便是那些或者喜欢自然山水,或者想短暂绝尘遁世的城里人情有独钟之所。
与街子平和恬静的氛围不同,我心中颇为忐忑。
前一阵在任建的极力怂恿下,我决定真的去拜老神棍为师。后来由于所里的黄林飞律师又给我合作了一个交通事故案子耽误了十来天,所以直至今天上午我才给老神棍打了电话,表达了多日不见甚为想念以至想当面拜会他的意思。老神棍倒也没说啥,只是哈哈一笑,叫我来街子找他。
此时,老神棍背着手站在青石板街面上,眯着月牙眼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腆着笑脸上前几步,说道:“大爷,可见着您老人家了。上次您教我那打坐的法子,效果确实好。不过我好像遇着些麻烦,想请您老人家指点指点。”
这番话是我提前打好的腹稿,既要与拜师沾点关系,又不能说得太直白。毕竟人家前两次那么热情地要收我这个徒弟,而我却不知好歹地拒绝。现如今又想倒过来拜人家为师父,这事搁在谁身上也会觉得难为情。所以,如何打开这个话题十分重要。
果然,老神棍似乎被我的话题成功吸引,背着手细细地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
我略感有些害怕被看穿谎言的紧张。
其实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按老神棍的法子在打坐,开始几天是因为我后脑勺隐隐有些痛,我被迫用这法子去痛。后来后脑勺倒是不痛,我却不愿意再停下来,因为每次打坐完毕都觉得浑身通泰舒爽无比,很是享受。直到三天前,我后脑勺再也没有那种被吸空一切的感觉,而是慢慢变得充实。
如此正好,如果老实棍真问我有什么麻烦,我也说得出来一些症状,不至于瞬间被他戳穿我的小心思。
老神棍看了一会,点头微笑道:“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果然没看错。”
见老神棍答非所问,我只得又调整话题,说道:“大爷,您可把我吓坏了。”
老神棍奇道:“我啥时吓过你?”
我说道:“前一阵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您老人家说如果我不拜您为师,您就要取我的小命。”
老神棍哈哈大笑,说道:“安之啊,师徒如父子。你见过父亲取儿子小命吗?你这小家伙。嘿嘿。”
老神棍的语气很是随意,但却让我又惊又喜。喜的是他还是认为我是他徒弟,那今天这趟就算没白跑;惊的却是老神棍竟然真认为师徒如父子,这意思......还真要凭空多一个爹出来?
再者,老神棍今天似乎有着某种预感,竟然没再穿那件中山服,一身打扮倒是和我很像师徒装:一样的白衬衫,一样的微微发黄,一样的领口皱巴巴,甚至连那墨镜都没有戴。
可事到如今,我绝对不可能也不应该退却,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挤出些笑容问道:“听您老人家的意思,现在我已经是您徒弟?”
老神棍眯着月牙眼笑道:“我早说过,从咱们在永圣寺遇见那天开始你就是我徒弟。不过,你还有两位师父,得拜了之后才算我宗门的正式弟子。”
我脑子一懵,随即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着自作自受。
本来老神棍说师徒如父子就让我觉得接受起来很勉强,只是想到毕竟今天拜师的目的还算顺利达到,心理也稍稍平衡。可如今却又毫无征兆地、硬生生地多出两个师父来,以及什么宗门,这到底是亏还是赚?
正如某一个人为了吃别人手中一颗糖,答应帮人家扛一桶纯净水回家。当他扛起这桶水并且爬上六楼后,人家说住在十八楼,而且依然没有电梯。这某一个人那一刻是不是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呢?
我就是这某一个人。
老神棍没理会某一个人的反应,说道:“跟我来。”然后转身就负手而走。
............
穿街子,过味河,只行走数百米便入凤栖山。绿树黛石,鸟啼涧鸣,仿佛瞬间便与尘世隔离。
我跟着老神棍顺着一条蜿蜒蛇盘的羊肠小道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行至一拐弯处,老神棍停下来,扬扬头说道:“上去。”
我抬头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山峰,顶处距离我们脚下的小道约有三层楼高,松柏遒劲,丛草杂生,连条牛羊走的路都没有。
老神棍盯着我,右腿微微晃着,似笑非笑地说道:“上不去啊?”
本来我只是有些纳闷而已,可老神棍的眼神实在令人讨厌!绝对的挑衅,绝对的轻漫,绝对的**裸看笑话的意味。
这些......我都可以忍。
但是,被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揶揄我的体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二话不说,抓住一把杂草就往上爬。
大学期间我一直坚持体育锻炼,足球篮球样样得意,但一则是毕业后便渐渐荒废了体能,二则是眼下这个满是杂草树木而且坡度不低于七十的断面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轻松爬行的。
是以,快爬到顶的时候,我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只得拽住一树根歇上一歇。
我伸伸脖子正想冲下面老神棍进行一次正当的精神上的反击,却诧异地发现下面空无一人。正感觉奇怪,突然觉得手腕一紧,然后我整个人嗖的腾空飞起,然后脚下一实,已然站在峰顶。
我定睛一看,却见老神棍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摇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然后转身就走。
我满心的惊愕,满心的疑惑,竟然忘记问问老神棍这到底咋回事。迷迷糊糊跟着他又穿过数十米的密林,忽然眼前一亮,我前面出现一片不大的空地。这片空地三面环山,一面便是我们刚走过的这片密林。
空地尽头有一栋木屋;木屋旁边有条顺山飞溅的小涧。
小涧边上有一把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本是背对我们,却像后脑长了眼睛一般,轻轻说道:“回来了?”
这声音真的很轻,轻得就像一只夏蝉在山的那头低鸣;这声音却无比清晰,清晰得像是在我耳边说话,每一个字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是错觉一般,那人已经站在我们面前;但我心里却又觉得似乎他本来就站在这里,之前坐在涧边木椅上的画面才是错觉。
此人也是一个老者,约摸七十来岁。虽然看着比老神棍年长些,但我总感觉他更精神,更有活力。只是他一头乌发,却在头顶挽个发髻,还穿一身青色长袍,更让我有些迷乱难道是这附近青城山上的道士?
老神棍双手一抱拳,低头对那老者说道:“大师兄,这就是安之。”
我赶紧补充道:“晚辈何安之,老人家您好。”
那老者闻言向我看了一眼,我心中莫名一悸。我只觉得他的眼睛深邃如海,又缥缈恍惚;明明近在眼前,却感觉很遥远。而我被他看上一眼,则感觉自己像是立刻成了一座冰雕,不但周身冰凉,还透明无遗。
我赶紧低下头。
听到那老者说道:“既与我宗有缘,便随我来。”
我见老神棍跟那老者向木屋走去,赶紧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
小说《何以解忧唯有沐康》 第12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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