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复杂,似是有不好意思的歉疚,也有傲然的期待,既感觉有愧于云淮,又想看她欣喜感恩戴德。
云淮看得出他的心思,也瞧见随从手里那个更为精致的盒子。
黄梨花木雕刻着繁复美丽的图案,都是一家买的东西,可光瞧盒子就贵气不少,更莫说里面的东西,也只会成倍的贵重。
“夫君有心了。”
说着她没看一眼,只是盖起盒子,放到一边。
晏若川似是累了,往软榻上一靠,揉着发疼的眉心。
“三年不让你回来,你可怨我?”
他淡淡出声,眸子看着云淮。
怨不怨?
那自然是肯定的,特别是她经历苦难却只能独自支撑时,怨恨就到了极点,可撑过了那一段时间,好似就习惯了。
“妾身不怨,夫君言重了。”
她的回答晏若川是满意的,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是最识大体的,有你在我是放心的。”
说着他道:“为夫记得你当初嫁进来时带着五个箱子,一年前用了三个箱子的物件,但另外两个却不见,不知是放在哪儿了?”
云淮抽回手,直直看着他。
“夫君问这作何?”
晏若川顿时有些为难,左右思索一番只得交代道。
“你也知道父亲不着调,原本夫家就算再难,也不能用妻子的嫁妆,怎奈一年前他确实欠出十万两银子,西苑掏空了家底给他还了账,如今他又欠出十万两,昨日萧太师都找上门来讨债了。”
想起昨日自己撞到的绛紫色的身影,云淮才恍悟那人可能是萧执。
稍稍停顿,云淮道:“夫君见到的五个箱子后只开出三个箱子的东西,那是因为另外两箱是空的,箱子留着占地方,便被我扔了。”
听见这话,晏若川蹭的站起来。
“你说里面是空的?!”
他当初足足给了六个箱子的聘礼,想着她还五箱虽少但好在也让他心里舒坦些,如今听见居然只有三箱,他这心中顿时堵的慌。
指着云淮,他半点憋出一句。
“你……你们居然如此卑鄙!”
那这桩婚事岂不是亏了!
看着他怒极的脸,云淮以为自己会怒,但心里却平和极了。
“此事确实是妾身的不对,可毕竟处在京城,我父亲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才出此下策,夫君勿恼。”
说着她浅浅福身。
他能不恼么!
偏生看着温声细语的他,他也拿她没办法,就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罢了罢了……”
此时门外也来了个婢女。
“公子,江姑娘说头晕得很,让您过去。”
晏若川一拂袖,就这么走了。
瞧着他走远,芷妍才道:“姑娘,您怎么和公子说胡话呢?分明五箱都是满的,有两箱早前您就把东西卖了存进钱庄了呀。”
姜嬷嬷狠狠弹了她一个脑瓜,“蠢妮子,这能说实话么!晏家人是何等的自私自利,拿着姑娘的嫁妆填窟窿不说,在京城好吃好喝三年都想不起给姑娘点银子,就看着你们俩自生自灭,你还老老实实作甚?”
“银子再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记你半分好,你记着,女人手里必须要有钱,这样日子才好过。”
“嬷嬷,我知道了。”芷妍说着摸着自己的脑门。
云淮却有些内疚,“先前都怪我没想到,去宿州的时候也没想着带上信物,让你也跟着我受苦。”
要说当时带着,手头上有钱日子也不难过。
芷妍摇头,“姑娘折煞奴婢了,有什么苦不苦的,和姑娘在一起就好。”
三人说话间,金嬷嬷也走了进来。
“少夫人,夫人差老身来是让您平日多多管束管束江姑娘,您是最懂规矩的,就由您教教她吧……”
云淮一怔,“我知道了……”
送走了金嬷嬷,姜嬷嬷才道:“夫人好深的算计,将锅甩到姑娘头上,这不是故意让公子厌弃姑娘么?”
看着一侧还放着的那两匹锦缎,云淮道:“晚些请夫君来凌香阁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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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的夕阳落下,月色也渐渐爬了上来,皎皎月光多少有些清冷,照着凌香阁的那棵歪脖子树把树影拖的老长。
屋里,云淮就坐在桌边等,桌上有糖醋鱼,麻婆豆腐一连四个辣菜,只给自己留了个燕草如碧丝。
“夫人,都从傍晚等到天黑了,公子不会来了。”
云淮朝外看了看,“他应下了,理应会来的,万一他来看见我们动了筷,成何体统。”
姜嬷嬷一叹,初初定亲时,外人都说姑娘福好命好,嫁入太傅府,夫君争气脾气又好,可他们又怎知这其中艰难堪比如履薄冰,到还不如寻常人家,虽说日子苦,但没这么难受。
“夫人别等了,若川哥哥不会来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云淮往外看去,就见一身鹅黄色锦衣的江早走了进来。
她身上这件锦缎可谓巧夺天工,其中的蝴蝶花纹就好像活的一样,在这月下闪着碎光,好瞧的出奇,就差来个人拿着网兜去扑了。
加之她本身就气质灵动,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如今这衣裳衬的她宛若山林间的精灵一般。
云淮也认得这匹料子,华光锦,同样是祖母留给她的嫁妆。
瞧着云淮一副平静模样,她又补了一句。
“若川哥哥喝醉了酒,我帮他沐浴以后,他已经在我那儿歇下了。”
她似是炫耀,故意激怒着云淮,怎奈云淮却淡淡道:“夫君歇下就行。”
拳头打在棉花上,江早顿时有些心里不爽,看了看桌上的菜。
“夫人有心了,只不过若川哥哥早就换了口味,已经有两三年没吃过这些菜了。”
她话里有话,芷妍拳头都捏紧了,要不是怕给云淮惹麻烦,她立马就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是么?”云淮开口,杏眼看着江早,“不知夫君最近喜欢吃什么?劳江姑娘写个单子,日后布菜也好准备。”
瞧她好似根本听不懂,江早更是憋气,只能道:“我要的东西呢?”
她趾高气昂,宛如一个讨债的一样,姜嬷嬷顿时蹙眉。
“江姑娘,老奴提点你一句,这位可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还需将你的教养拿出来。”
江早最恨别人说她没教养,当即怒了。
“你这老虔婆!你什么下贱身份也能来说我?正头娘子又如何?能得夫君怜爱才是本事!把眼睛擦亮些,小心你的舌头!”
芷妍忍不住了,“放肆!”
她一向脾气爆,云淮拉住她。
“去将东西拿来。”
云淮的态度在江早看来无疑是怕了她,当即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
芷妍气不过,拿来东西就丢在她面前。
“贱婢,给我捡起来!”江早怒。
芷妍也不服输,“江姑娘这话,我好赖还是个贱婢,你呢?说是府医实则跟公子暖床,说是姨娘,却又没有身份,你也不怕戳脊梁骨!还满口污言秽语,活像个不洁身自好的勾栏女子!”
江早自是知道这事不光彩,谷古话都说“奔为妾”,可她连奔都不算,就这么给了人,只为了能做正头娘子。
可知道归知道,被人这么点出来,加上年岁小,她根本受不了。
“夫人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么?”
云淮看了眼芷妍,淡淡说了句“放肆”。
江早能看得出她根本不打算处置自己的丫头,可她又拿云淮这个大娘子没办法,只得咬咬牙作罢。
可这口气她当真是忍不下!
云淮看着她怀里的那两匹布,“姑娘喜欢这东西,但我还是要告诉姑娘,这东西寻常人用不得,姑娘喜欢最好是躲在屋子自己欣赏。”
她故意放大声音,好让院子里的仆人听见,江早不知她的意思,只觉得她说的是红色只能正室用,冷冷冷一哼。
“你年老色衰穿上丑陋,自然是躲在屋里独自欣赏,我年轻貌美,你这老妇比得上么!”
说罢她白了云淮一眼就走了。
云淮瞧着她,纤细的手却摩挲着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江早那个小蹄子当真是仗着宠爱无法无天了!”姜嬷嬷既恼又忧心。
云淮则淡淡,“嬷嬷气什么,她说的也没错。”
姜嬷嬷倒被她这话气着,正要开口,云淮却看着她。
“凡为女人,从小就被教导以夫为天,既以嫁人,那就是仰仗着丈夫的鼻息过日子,脊梁骨也是丈夫给的,他对自己好,那不管府里府外腰板都是直的。”
而她,不得宠爱,只能强撑着主母的荣耀而已。
姜嬷嬷心里有千言万语,终究变成一声叹息。
都说男子百般难,谁道女人一句苦。
云淮宽慰道:“嬷嬷放心,我也不是那软柿子任人拿捏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妮子性情浮躁,早迟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说《另谋高嫁,这当家主母我不干了!》 第八章.挑衅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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