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双青葱玉手缓缓掀开车帘,周揽月同此前并无两样,端的是雍容华贵,姿态绰约。可她本应明亮澄澈的眸子里,此时却装满嫌弃和厌恶。
和一年前将我赶出侯府时别无二致,当时她冰冷的声线在脑海中回荡,“你和城外污池里的癞蛤蟆有何区别,竟宵想那天鹅!”
我呼吸立时一滞,大脑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双腿一软扑通跪在泥泞地上,颤抖着开口。
“奴才叩见小姐!小姐万福!”
周揽月半晌未答话。
我埋头看着泥水浸透衣服,刺骨寒意顺着膝盖遍布全身,早已破烂不堪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微微打晃。
“抬起头来,唯唯诺诺没有半点男人样子!”在我即将撑不住时,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颤抖抬头,却忍不住鼻尖发酸。一年来,我何曾被当过人对待?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中惊讶一闪而逝,随即又很快变成浓浓的厌弃。
我又是浑身一抖,怕她不愿带我回侯府,连忙额头贴地,对着她重重磕头。
“奴才在军营这一年日日悔过,不敢有丝毫懈怠,求小姐饶恕!求小姐饶恕!”
我只麻木地磕头,耳边全是咚咚响声。
“母亲寿宴,且带你回去,若是你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可不是送军营这么简单了。”
小姐终于愿意放过我。
我长久一叩后,沉默起身。
我怎么还会再有其他心思呢,当初开口已是用尽全身力气,却落得粉身碎骨,如今苟延残喘,不过是想回去再看胞妹一眼罢了。
周揽月示意侍卫牵马过来,我却犹豫地不愿上马。
且不说此时全身胀痛难忍,双手竟是连缰绳都握不住,更何谈从军营到侯府一路颠簸。
周揽月见状紧蹙眉头,声音里早已没了耐心,沉脸道:“来军营一年,难道连骑马都忘记了?”
“我......”
“若是不愿骑马,还是回军营继续磨磨性子罢!”
我看着眼前半人高的黑色骏马,只得忍着汹涌痛意咬牙翻身坐上。
一年前,连她那做将军的竹马都比不上我的马背功夫,马场上永远是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第一个伸手夺下红色绣球。
现在一匹马被我骑得东倒西歪,本应挺直的脊背只能佝偻着努力控制马背,看起来倒像是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的游街嬉闹模样。
额头布满冷汗,混着刚刚磕头留下的泥土和血渍,不用想也知道能有多狼狈。
周揽月掀开车帘远远看我,阴郁气息在她眼中来回翻滚,最后一声令下马车队伍立时加快速度。
我急匆匆跟在后面,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终于看见侯府大门。
一路回来,里衣早已被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浸湿,我颤抖着双腿想要下马,却突然眼前一黑从马背滚落,正巧倒在周揽月脚边。
应是气急,她竟不顾身份地抬脚踢向我的腹部,疼得我又是一阵痉挛。
“肖公子!在军营这么久,规矩都忘干净了吗!侯府的脸要被你丢光了!”
我捂紧肚子挣扎起身,周围前来祝寿的宾客看见我窃窃私语,甚至有几个不懂事的女使丫鬟笑出了声。
小说《淮安如梦》 第二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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