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风求死无门这件事,我和她都很伤心。
她想自称臣,而不是自称妾。
她拼命建功立业,为了皇家和朝廷赴汤蹈火奋不顾身。
那年霁阳长公主生了怪病,全京城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她不知从哪得了消息,连夜骑了七天的马,请回世外高人,甚至为了公主割肉放血做药引。
闻讯而来的顺王气的直掐她的脸,「你疯了吗?亏你还是医学生,这种迷信的鬼话你都信?血中有那么多新陈代谢的废料,那么脏,给公主喝?不是害人吗?你这样损害自己的身体,你!你!你!」
「你什么你?别拉拉扯扯的。」
她甩开了顺王的手,道,「景和,我的血管不管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来日……起码公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沈家衰落。」
顺王同为穿越者,与她是多年至交,闻言眼神一立,「什么如果?没有如果!」
我听不懂顺王的话,血是人的精魄,怎么会脏呢?但我读懂了盈风眼中的惆怅,原来,她是在意沈家的。
十七岁那年元宵宫宴上,摄政王岐王抓捕了数百名穿越者,当场以莫须有之罪残杀了他们。
那时我才知,盈风来自千年之后,也是一名穿越者。
她身份暴露,命在旦夕时,皇上屏退众人,以贵妃之位诱惑她与穿越者身份割席。
她不为所动,心中想着,你他妈强取豪夺是吧?她承认的干脆,当场被下狱。
起初我是开心的,我期待着家人发现我的躯壳中换了灵魂,会厌恶,会害怕,会想方设法赶走她,接我回家。
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该为自保,杀了她与穿越者划清界限。
但我没想到,家人们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这件事。一次次去狱中探监,抱着心如死灰绝食等死的她嚎啕大哭,一口一个,「好孩子,你受苦了。」
我痛苦的快要发疯,恨不得化身厉鬼将盈风撕成碎片。
受苦的人是我,当孤魂野鬼无处可归的是我,割舍不下家人死撑着不投胎的是我,他们宠爱了十二载的骨肉至亲是我!
我的家人啊,你们终于意识到我不在人世,发现我的躯壳中换了灵魂。假惺惺的为我掉了两滴泪,转头去心疼她,心疼那个将我夺舍的野鬼!
甚至没人为我燃起一柱香,烧一包纸钱。
我好恨啊!
我好恨啊。
世间为何如此偏爱她?
甚至皇上都屈尊降贵来了大理寺狱,拿着两道圣旨让她选。一道是赦免天下穿越者,但她要入宫伴驾。一道是赐死她,但不株连沈府。
她果断选了赐死那道旨,连忙下跪谢恩,生怕皇上反悔。
皇上反悔了。
皇上没杀她。
皇上下了罪己诏,昭告天下赦免穿越者,为笼络穿越者建立了同生学堂,她成了学堂掌院。
她引出了不少异世的小玩意,甚至举荐学生造出了火药。
皇上愈加宠爱她,风光无限下是暗潮汹涌的刀剑,她活的很艰难。
我嫉妒着她的女主光环,羡慕着她有勇有谋大杀四方,惋惜着她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看着她在千难万险中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像是守在猎物身旁的秃鹫,眼巴巴的盼着她死去。我知道我很可悲,但我总觉得,孩童时顽皮的代价不该是这么大。
盈风险险躲过了皇上的猜忌,摄政王、岐王三番五次的栽赃暗杀,宁王的谋逆之案。
经历许多事后,皇上似乎放下了,甚至愿意放她离京,携同生学堂去去乐阳郡监守穿越者。
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日思夜想离开京城。
盈风爱过皇上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吧。
可正是那么一点点,要了她的命。
那一日,她在皇上的手眼通天的权势下缴械投降,清醒的自暴自弃,飞蛾扑火般与皇上覆雨翻云,怀上了龙嗣。
盈风有一套我听不懂的安全期理论,还喝下不少红花麝香,但龙嗣还是来了。
我大失所望,皇上本就深爱她,更别说龙嗣事关国本,我夺回身体这件事,变得遥遥无期。
那年中秋,为盈风践行的喜宴上,我似乎能在盈风白皙的脸上看到一个大大的“危”字。
许是经年累月的朝夕相处,许是对家人的失望,许是我这只老秃鹫还有一分善意。我竟然没有那么想夺回身体了,甚至想对她说,快走。
我的手径自穿过了她,连一丝风都带不起。
那夜,皇上当众斟了一大杯烈酒给她。
她知道孕妇不能饮酒,但她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只要能离开京城,她什么都能舍弃。哪怕皇上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劝她,「乐阳,你若身子不适,这酒不喝也罢。」
她没说话,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皇上难辨喜怒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当着群臣的面将她认做义妹,让大家称她为乐阳公主。
从民女,到郡主,到同生学堂掌院,再到公主。
极致的荣华往往伴随者极致的悲悯,她走向辉煌,也走向死亡。
铺天盖地的恭喜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中的贺喜声中。盈风强撑着笑意,在广袖的遮掩下,极为小心的摸了一下腹部。
小说《宸妃夺回身体》 第3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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