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静静看着小桃红呕吐,看着霍长觉把三个还有气息的黑衣人捆绑起来,捡起折扇,轻轻抖开,缓缓扇动着,在这夕阳里,借着那金色的光,来掩去脸上的苍白。
说破天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提刀杀人。
只是他的性子,天生就是好脸面的,悠悠说出来的话,却极坦然:
“胡某祖上,也是执过绣春刀的;不过杀个山贼,我有浩然正气,何难之有?”
他早就发现有问题,所以才会开口说话,言行举止,完全跟平日里不一样,才会让李婉卿怀疑他是不是鬼上身了。没有当场说明,那里他担心一旦说破,连李婉卿和小桃红,全都走不了。
可惜小桃红死倔不肯走,要不然的话,霍长觉许是能少受些伤。
霍长觉把三个还活着黑衣人绑捆好了,孤月道里,寻道僮却就领着一位道长出来,他们身后,还有李婉卿的声音在响起:“那胡秀才,平日里全然不是这般作派的……他和那锦衣卫去守了一夜灵堂,又听说遇着鬼怪,也不知道,会不会是被鬼上身了!”
道长身披月白道袍,可能是在休息之中,匆匆出来也没梳头,散着发头只在脑后挽了个发结,还没到道观门口,抽了抽鼻子,却就伸手把道僮和李婉卿都挡了下来:“且住!”
“取剑来。”道长对着道僮如此吩咐。
但是剑还没取来,李婉卿想要出去也被道长挡了下来,可人便来了,
人,很多的人。
孤月观的香火向来是极为不错的。
所以留宿在观里的香客、居士,自然也不少,否则巴不得人来烧多一炷香、添多一笔香油钱,那有什么勇气,把香客拒之于外的?
所以孤月观里人不少,“死人了咧!”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于是那些留宿的香客,和他们护卫,便都一股脑涌了出来。
而有手脚快的伴当,攀上树梢屋檐,手搭凉棚张望了一番,嚷出一句:“山贼跑了啦!”
紧接着留宿的香客,连着家眷和护卫,便从道长身旁匆匆而过同,竟是山贼已散,全无危险,那看杀头,大家向来都不甘人后的啊!
道长挡得住一个李婉卿,哪里挡得住这许多的香客?
等到道僮取得剑来时,道观门外那几簇竹,连竹叶都教人挤得掉了一地。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不得在此逗留!”还是霍长觉强撑着立起身来,掏出腰牌大吼了一声,那些香客才纷纷退避开去。毕竟他们不是李婉卿这等不晓事的小姑娘,也不是倚小卖小不知道利害的道僮,锦衣卫的名头,大家谁不知道利害?哪能没事往缇骑的刀口上撞,哪是活腻了不成?
李婉卿这才得以跟着那道长出了道观来,看着胡宗宪无事,方才松了一口气。
霍长觉向那道长说道:“劳烦道长寻个厢房,把这些杀胚关好,明日一并拖去衙门!”
道长仔细看了霍长觉的腰牌,翻来覆去看了一盏茶的工夫,方才把那腰牌还给霍长觉,行礼道:“便按军爷的章程来办。”
“这等事交给下头的人办便可以,学生和这位锦衣校尉,倒是有些事,要向道长请教。”胡宗宪却是伸手拦住了道长,“还没请教,道长如何称呼?”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长生子。”道人很客气地诵了一声道号,方才取上了自己的道号。
“入内去再述话吧。”胡宗宪向着道长拱了拱手。
李婉卿正想要拦着胡宗宪说话,却见着小桃红被胡宗宪扯了过来,往李婉卿怀里一塞:“问她。看好她吧,这魂都快被霍家大兄勾走了。”
还没有等李婉卿回过神来,胡宗宪已匆匆而去了,倒是他与李婉卿当真就无话可说,而是那三个俘虏,都是受了创的,不捉紧审问的话,不提若是幕后黑手又有什么安排,恐怕夜长梦多,生出变故来。单是一个伤重不治,就让胡宗宪必须马上去审讯。
正如胡宗宪之前所说的一样,如果人没有求生之欲,那大约在受伤之后他们应该拖住霍长觉,给自己的同伴创造机会才对,但显然他们都不是这样。
“那个被我一刀结果了的,是断了手之后,马上撕下布条勒紧了手上血脉。”胡宗宪对着三个俘虏,用折扇指着那个被霍长觉开膛破肚的俘虏,“你中了刀,马上脱了上衣,勒紧腰腹的刀口,以免让肠子流出来,还趴地上装死,企图趁人不备,悄悄溜走,对吧?”。
“所以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要给我玩视死如归的把戏了,你们终归是会说的。”
没有人开口,三个人里,那个破腹的刺客,望着胡宗宪似有话说,但是始终却又没有开口。
至于其他两个刺客,始终保持了一种沉默的态度,甚至和胡宗宪连眼神都回避交流。
“用刑吧!”锦衣卫出身的霍长觉,认为指望着说说话,就能让这些刺客交代,是不太现实的。
但胡宗宪摇了摇头:“先不必用刑。”
“你审他们两个,我审他。”胡宗宪对着霍长觉说道,做了一个最为简单的分工。
其实他的目的是把这三个刺客分开,以分别突破。三个刺客都面无表情,三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眼神交汇。霍长觉一点也不看好胡宗宪的办法,可胡宗宪很快就给了一个期限:“一炷香功夫,审不出来的话,就换你来。”
尽管霍长觉不认为一炷香里,胡宗宪能问出什么。
但就凭刺客出手之前,胡宗宪能给他提前示警,他觉得这一炷香,也是该给胡宗宪的。
那两个刺客一被霍长觉和那孤月观的长生子道长带开了。
面对着胡宗宪,那位破腹的刺客,就急促地说道:“我想活。”
他的腹部尽管已经包扎,但仍有血水渗出,这人也算是生命力惊人了,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缝合手术,更不要提止痛、消炎之类的,他仍活着,但他却也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他活不了多久。
所以其他两人一被带开,他马上就开口,如果是霍长觉在这里,肯定会极为惊讶。
“我当然知道你会说,正如我知道你们会出手一样。”胡宗宪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躺在屋角的俘虏如此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要跟我说是江湖杀手,绿林豪杰之类的出身,如果你敢这么说,我就把你的肠子扯出来,勒死你。”
小说《最后的绣春刀》 第二十三章莫做英雄状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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