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地大,纪青鷓还未畅游到东市的十之一二,天上飘起絮雨。
就近寻了间茶舍避雨。
“茶田吾舍”,闹中取静,清静雅致。
东市与皇宫相邻,周遭豪宅大院众多,住的皆是达官贵人,小小一间茶肆也颇具格调意境。
春雨淅淅沥沥,雾笼京城。
茶舍二楼东窗下,两名青年就棋盘相对而坐手谈。
刑部郎中贺展钰执白棋,踌躇落下一子,抬首道,
“圣上身边的那位近臣赵廷聿,近日频频发难于你,你何时得罪他啦?”
坐在他对面的人一身闲散水墨色衣,通身毫无赘饰,头发只用一根紫檀木簪束起。
泛着水滴雨雾的支摘窗在他清隽立体的五官投下濛濛轻影。
他浓长眉睫轻掩,血性杀伐之气敛尽,便似那芝兰玉树,濯濯如玉的清贵公子。
此刻,他专注盯着棋局走势,并不抬头看贺展钰。
贺展钰忽地一笑:“往日赵廷聿对你极尽推崇,满口赞誉,我还以为他是你的人,原是踩着你上位来着吗。”
赵廷聿,启元十七年的新科状元,出身贫寒,一路披荆斩棘于殿试上一鸣惊人。
入翰林院短短两年就从外部爬到内部,成了皇帝身边的小红人。
翰林院分内外两部。
外部的日常工作就是修修书,整理整理卷宗典籍,没什么上升空间。
内部则是协助皇帝整理奏章,起草拟定机密诏制,素有“天子私人”之称。
相当于皇帝的大秘书,直接接触权力核心。
干得好了,得了皇帝赏识,后期调**机构的各部轮一遍,大有机会入内阁。
对此,谢峥不作任何评价,敛眉垂眸,执棋落下:“该你了。”
他的手,骨相极好,骨节根根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显出一派温润。
只常握刀剑处隐隐布有薄茧。
全然没有一点武将的豪爽粗犷,倒像是养尊处优,吟诗弄琴的贵公子,举手投足有种天然的风雅。
单看气质外貌,谁能想到他就是传说中那位智勇双全的军事奇才,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血罗刹。
贺展钰看他端得是气定神闲,不免感慨:“你是真沉得住气啊。”
“坊间都快把你传成生啖人血的妖魔鬼怪了,你就半点不在意?”
“我今日来前,还听说你定北王府后门又拖出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糊的台阶上都是血。”
“倒也不是胡诌,是事实。”谢峥缓缓露出一个笑:“细作不该杀?”
“该杀,那你倒是澄清啊!”贺展钰显得比他还急。
举世无双的大英雄不该背负莫须有的恶名。
什么性情暴戾,残忍嗜杀,无稽之谈。
“不到时候。”谢峥表情淡静:“绷太紧的弦总要松一松,才不至于狗急跳墙。”
棋室一片寂然的沉默。
良久,贺展钰怅然一叹:“蜚鸟尽,良工藏,卸磨杀驴莫过于此。”
皇权之下,无恩情。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想死,谢峥轻笑了声。
贺展钰以为他的未尽之言是‘不得不死’,打断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怪不吉利的。”
顿了下,他压低音量说:“遣出去的人已经在郢县寻到小鬼医的踪迹,同她秘密接洽上了,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赶在你下次毒发之时到京。”
“你且安心等着,小鬼医医毒双修,医术高绝,尤其精通毒,据闻就没有她毒不死的人,解不了的毒。”
“劳你费心了。”谢峥并未抱太大的希望,盖因他中的毒过于奇诡。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自他中毒定北王府的属官们就满世界遍寻名医。
然,皆束手无策,至多起到点缓解拖延作用。
贺展钰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待解了毒,你的艳福还在后头呢。”
他生得俊俏,笑起来有股子不羁的风流。
谢峥似笑非笑:“这福气赠你可好?”
“不了不了,我还年轻,还想多过两年万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悠哉日子,并不想英年早婚呢。”
贺展钰幸灾乐祸调侃。
“谁叫你一把年纪,年逾二十六还后院空置,这次陛下大手笔帮你把正妃、次妃、美妾一股脑配齐整了,就盼着你撒手人寰前能留下一儿半女。”
皇帝做足了深仁厚泽的表面功夫,深怕本朝的大功臣绝了子嗣。
内里的心思就不便言说了。
不谈正事的贺展钰一派倜傥:“旁的美人儿倒也不打紧,担着个妾的名头总归翻不起多大风浪,你那位正妃,你怎么看?”
平阳侯府的嫡长女,门第尚算堪配,只是这位嫡出大**却在幼年就远离京城。
垂髫的年纪就流落乡野,颠沛流离十几年,礼节教养恐难登大雅之堂。
他不是无的放矢在乱揣测,侯府嫡长女狂悖的名声已在贵族圈范围传开,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劈了侯府大门的主。
说好听点是纵情恣肆,说难听点就是野蛮粗鲁。
谢峥神情淡漠:“不认识,没看法。”
贺展钰忽正了神色:“未曾受过正统教养之人,情绪容易被煽动,冲动不计后果蛮干,说不定还真能在你府上搅出一摊浑水来。”
那位用心险恶。
谢峥一脸平静:“她可以试试。”
定北王府三天两头抬出尸体,是闹着玩的?
人不经念叨,贺展钰口中的野蛮王妃以手遮雨快步跑到茶舍屋檐下。
抖落衣服上的雨水,纪青鷓正准备往里进。
这时,斜刺里,来了一行人。
前呼后拥。
装饰繁缛的雉尾伞下的贵女,一袭金丝质华美长裙,绣着精致繁复的图案。
一看就身份尊贵无比。
纪青鷓避到一旁,免得冲撞。
小说《成婚后,我被战神王爷日日独宠》 第13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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