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娘是青楼头牌,她向来卖艺不卖身,有人出价十万两也未能如愿。
直到她遇上我爹,享誉士林,号称两袖清风的当朝太师。
人们都说娘遇上了良人,可他们不知道,娘侍寝当晚便被爹刺瞎了眼。
01
我爹李慕是当朝太师,朝臣口中鞠躬尽瘁的两朝元老,百姓心中刚正不阿的照天蜡烛。
从不逛妓院的他那日破天荒地上了楼,还递上自己的名帖请娘现身一曲。
娘冲着爹的名声,想都没想应诺从良。
娘心怀感激入府为妾,却看见李府中一水的哑仆,爹笑着说都是些天生哑巴的可怜人,娘不仅没怀疑,还更加崇拜爹了,念叨着自己三生有幸。
娘侍寝当晚,爹把她吊了起来,狞笑着拿沾了狗血的柳树枝子狠狠抽打了娘一夜,娘沙哑着嗓子喊救命,爹告诉她,那些哑仆不仅哑,还聋。
末了,娘满眼不解地看着我爹,爹被她看臊了,抄起柳树枝子便刺了下去。
最让娘绝望的是,爹不但没碰她,还命那些哑仆晚上轮番上阵与娘同房。
直到那日大夫人过来。
“本就是下九流,又何必装什么高洁。”
大夫人给娘挂上了一个桃木牌牌,上面写着“陈香君”三个字。
娘这才知道,她是被爹买来替大夫人挡煞的。
02
娘被折磨了一月,她被要求穿大夫人穿过的衣服,吃大夫人剩下的饭食,盖她睡过的被子,这一切,都是爹为了给大夫人挡煞。
至于挡的什么煞,娘后来告诉我:若有男子死在风尘女子床上,此女子便中了“脏煞”,若不找一替身,便一辈子不能从良生子。
娘猜,大夫人以前也是妓子,而且是床上死过男人的妓子。
不然不会找一妓子来做煞身。
娘也不知道我亲爹是谁,反正不可能是李慕。
她本想一死了之,可李慕派了人日夜看着她,娘就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直到她发现怀了我。
同时怀孕的还有大夫人,她惊喜地跟李慕说一定是娘挡住了煞气。
李慕老来得子,夜里喝了个大醉,当晚又兴奋地告诉娘。
“你这个煞星算是没白娶,你要乖乖地给我把这个野种生出来,将来也好替我孩儿挡煞。”
娘后来跟我说,她不止一次想带着我一死了之,她怕我及笄后跟她一个下场。
我跟李洁是同时出生的,按说娘怀我比大夫人早了一日,可我必须喊她姐姐。
李慕给我取了一个“桃”字。
他笑着对大夫人说:“桃木,可驱灾拦煞也。”
大夫人也拍手称快:“有这小贱种在,可保洁儿一生平安,白玉无瑕。”
我生下来就是李洁的煞身。
我及笄前,同娘一般,穿李洁的旧衣,吃李洁的剩饭,睡李洁的弃舍。
那时我还叫李慕爹爹,有一次我问他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衣服,吃自己的饭,睡自己的屋子?
“因为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替我家里人挡煞的**种!”
那天他也把我吊了起来,用沾满黑狗血的荆棘打得我皮开肉绽,大夫人与李洁得意地站在门口嗑瓜子,母女俩嬉笑着朝跪地求情的娘脸上吐着瓜子皮。
我不懂,明明我跟娘什么也没做,却要忍受这样的折磨与屈辱。
03
李洁是才貌双全的太师府嫡女,而我则是无人知晓的庶出野种。
人人都夸李洁人如其名,生得冰清玉洁,家世显赫却温良俭让,是宜室宜家的窈窕淑女。
只有我知道知书达理的她,埋着比大夫人更狠更深的心机。
挡灾的门神,尚能得到百姓的尊敬,可我这个门神,在李洁眼里跟虫子一般恶心。
她会故意在旧衣里藏好蛇或老鼠,命我当场更衣,在吃剩的饭菜里拌入沙石,命我趴在地上,然后她戏谑地递给我,如果不是她要我活着,她一定会在饭里扮着刀子让我咽下去。
她夏天让我住在烧着旺炉的屋子,到了冬天又命我大开门窗,我高烧不退她又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求郎中为我把脉配药。
她把苦练琴棋书画,诗词礼仪吃的苦头,在人前装玉女的不耐烦,全报复在我身上。
请神不敬神,菩萨也难救,况且你们请的不是挡煞的门神,而是催命的活阎王。
李洁及笄那日,皇帝亲临李府。
大夫人本想将我藏在后院,我跪地叩头:
“今日是姐姐的大日子,怕是难免紧张,我平日跟着姐姐耳熏目染,若是在旁扮作丫鬟,出了纰漏也好提醒姐姐。”
大夫人同意了,李慕也点了点头,夫妻二人都深信我这个煞身能起到作用。
我蒙着面纱出现在了大厅,李洁见到我,眼神警告,我躬身低头,让她放心。
他们都不敢让皇帝看见我的脸。
这也是我今日冒死翻身的底气。
帝后携手而至,京城贵胄挤满了客厅,皇帝中年模样,庄严的龙颜蓄着短短的虎须,剑眉寒眸地凝视下满座噤若寒蝉。
“好玉容,好气质,好才情。”
皇帝的目光定格在李洁身上,一连说了三声好。
李慕与大夫人皆松了一口气,李洁也很激动,羞着脸为帝后斟茶,皇帝一脸满意。
李慕弄出今日这大阵仗,便是为了送李洁入宫,皇帝考校完李洁琴棋书画后当即下旨,封李洁为玉嫔。
04
还未入宫便高居嫔位,李洁今日亮足了风头。
李慕红光满面,大夫人扬眉得意,满座宾客轮番起身敬酒祝贺李洁。我暗暗观察,待酒过三巡,宾客尽数落座之时,我伺机而动。
“哎呀!好大的风。”
我打开紧闭的纱窗,冬日游窜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开我面上的黑纱,我装作着急忙慌的样子伸手去抓,屋内众人齐刷刷看向了我。
我甚至听见有人嘶溜嘴巴吸着凉气,我看向帝后,二人一脸惊艳。
“大胆!谁让你开窗的?”
李慕与大夫人同时起身,他快被我气炸了,咬着牙责问道。
我吓得跪在地上,胡乱指着一个方向。
“方才有位贵人说屋里闷得慌,便让女儿......啊不,让奴婢将窗户打开。”
我指的方向正是一桌酒蒙子,李慕再生气,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去盘问客人。
皇帝拧眉发问:“老师,这也是您府上的千金?”
皇后笑吟吟地开口:“听说太师当年娶回一位艳压群芳的姨娘,这位莫不是府上姨娘所生千金?”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李慕,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我抢先开口:“陛下恕罪,今日是姐姐的大日子,小女子怕出了差错,才自作主张扮作丫鬟。”
李慕按下了快扑上来的大夫人,跪地请罪。
“老臣昏聩,洁儿未见龙颜,臣恐小女君前失仪,这才出此下策,请陛下降罪。”
事到如今,李慕只有顺坡就驴,和盘托出才能避免尴尬。
“哈哈哈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师无罪。”
皇帝说话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动了心思,只是不知道李慕会不会同意,毕竟他是先皇的大伴,如今的顾命大臣,更是皇帝的老师。
05
不出我所料,李慕果断拒绝了皇帝让我入宫的请求。
“桃儿虽生得沉鱼落雁,却是妓子之后,嫡庶有别,如何能伺候陛下。”
我暗暗腹诽,我是妓子之后,难道大娘子是什么高门良媛?
皇帝面露一抹不悦,不愿就此罢手。
皇帝骑虎难下,皇后再次开口:“这就怪了,老太师您何故舍得了嫡女,却舍不得庶女?”
我暗喜不已,皇后这一句话真是帮忙帮到家了。
李慕与大夫被皇后问了一咯噔,皇后的无心之语正好问到了李府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李慕到底是**湖,很快冷静了下来:“娘娘说笑了,吾家二女初长成,臣是又想送进宫一个上报皇恩,又想自己留一个膝下承欢,既然家国两难全,便都送进宫罢!”
李慕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除了我无不高声叫好,皇帝也很是感动,加封李慕上柱国,赐金如意两双,并特许他可不经请示随时出入后宫。
宴席散后,大夫人立即冲上来连甩我几个巴掌,直到李慕抓住她的手。
“她现在是皇帝的女人,不能打。”
我匍匐在地,委屈啜泣:“女儿只是想帮姐姐一把,不成想好心办了坏事,请爹爹责罚。”
李洁踏着步子上前,挑起我的下巴,一改方才楚楚可人的模样,毒蛇似的眼睛刺着我:
“我怎么觉得你是早有预谋呢?我平日羞你辱你,你会真心为了我好?”
我看着她,哭得一脸真诚:“我是贱种,放外边会被人欺负死的玩意,姐姐只是在教我做事,妹妹感激还来不及呢,老天爷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姐姐消灾免祸的。”
李洁得意地笑了,她虽然聪明,可她骨子里的傲娇会让她时而愚蠢。
我的话提醒到了李慕,他觉得这是天意。
“这小蹄子并非有意如此,一入宫门深似海,有她在旁,关键时候可派上用场。”
李慕老谋深算,在他眼里我就是李洁的替死鬼。
06
我被皇帝封为婕妤,与李洁一道进了宫,李慕还给我配了个叫红儿的丫鬟,她是大夫人的心腹。
皇帝赐名了一座“桃灼阁”的小楼给我,紧挨着李洁的琼玉宫,这自然是李洁的请求,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李洁入宫后,连着侍寝三日,第三日晚我早早跪在琼玉宫,等候李洁的指示。
她光溜溜地裹在红绸子里,被两个太监抬了回来,等太监走后,我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我端过一盆净脸水,细声上前:“妹妹已调好了水,姐姐可以沐浴了。”
她扬手打翻了水盆,浇了我一脸,我赶忙跪地认错。
“恶心**的阴人,把我当个物件抬来抬去的,凭什么后宫只有皇后才能夜宿龙侧?”
她总是拿我撒邪火,她只要蛮不讲理,我便立马认错告饶,反正她要不了我命。
“明日皇帝宣你侍寝,把这个服下!”
她闹了好一阵,随后将一包避胎药摔在我的脸上,我立马和水吞下,还张开嘴让她查看。
“咯咯咯咯,**蹄子,比你娘还不要脸,滚吧。”
我赔着笑退下,回屋后我借口如厕支走了红儿。
我憋着不发出声响,流着泪抠吐了三次,直到吐出胆汁才停手。
我又命红儿倒杯茶来,她虽极不情愿,可仆就是仆,她暗地里监视我,明面上照样要伺候我。
红儿抄起茶壶就往下倒,我迅速将手伸了过去,新烧的热水烫了我一手。
“哎呦,好你个奴才,竟敢伤你主子!”
我的葱白玉手被烫得满是大泡,我在她面前晃了晃,威胁道:
“好啊,明晚我第一次侍寝,到时候皇上怪罪,我定要告你一状!”
小妮子吓坏了,一开始她还想搬出大夫人跟李洁镇住我,可我咬死了要向皇上告状,她终于跪地服软了。
她跟大夫人都忘了一件事,这里是皇宫,丫鬟的命,永远攥在主子手里。
07
我逼问出红儿许多关于大夫人的秘密,这些秘密足以将她绑死在我身上。
侍寝当晚我扮上艳艳的妆,忐忑着被两个太监抬入龙帐。
皇帝的呼吸很粗重,我暗暗一笑,比起李洁,他更想与我行房,只不过李洁是嫡出,他要给足李家面子。
皇帝对我很粗暴,我想他对李洁一定很是温柔,不过我并不在乎。
他抓起我手时我吃痛地叫了出来,他仔细一看,立马暴怒:
“这是谁干的!怎么把朕的美人伤成这样?”
我急忙解释道:“不干别人的事,是臣妾倒茶时不小心烫着了。”
皇帝也不傻,他立马怀疑起来:“你大小是个婕妤,还用得着自己端茶倒水?”
我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说的样子,怯怯垂泪跪在床上:
“妾请陛下不要再问了,就当是为了妾好,求您了。”
皇帝冷哼一声:“到底是千金大**,人前装着人后闹着,烦死了!”
我心里暗笑,皇帝说的自然是李洁,她自命高洁,小小年纪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开身段迎合如饥似渴的皇帝。
不等皇帝安慰,我便揽着皇帝的脖子摇晃起来,甜腻腻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您何必为这点小事耽误今夜的良辰美景呢?”
末了他拍着我的背淡淡道:
“朕对你很满意。日后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朕自会为你做主。”
我蜻蜓点水一吻,挑逗得皇帝大笑,太监来抬我时他仍依依不舍。
女人是比出来的,在皇帝面前,李洁端着装高洁,我便放开身子主动迎合,李洁发脾气使小性子,我便撒娇弄痴卖嗲,干的都是一样的活,谁又比谁高贵呢?
若是李洁知道她其实跟我一样,都有一个妓子亲娘,高傲如她会是什么表情?
小说《脏煞》 01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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