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叫谁阿姨呢?”董嘉灵再也装不下去,火气“腾”地一下便上来了,显得整个人面目有些狰狞:“你有没有家教啊,你爹妈没教你怎么叫人吗?你真以为你长成这个狐媚样子就能勾引阿敛了?我告诉你,没门!”
听了这话,季玄宇皱着眉,眸子也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将竹星蔓护在身后,再开口时语气不善:“董嘉灵,我劝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蔓蔓是我妹子,你敢欺负到她头上我跟你没完,还有,论起没家教,你怕是无人能敌。”
“你......。”董嘉灵刚要说什么,便听见竹星蔓一边拧刚刚倒好的水杯的盖子,一边轻轻推开季玄宇走到了她面前,她唇角勾着笑意,笑却不达眼底:“谁允许你骂我爸妈了?”
“哗”的一下,一整杯的水直接泼向了董嘉灵的面门,她躲闪不及,大片的水从鼻腔呛到了喉咙,妆也全花了,整个人被竹星蔓浇得湿透,原本高高在上的气焰被一杯温水瞬间浇灭,显得狼狈不堪。
“啧,我刚刚就觉得你不仅嘴臭,整个脸上的妆面也太脏了,正好,帮你漱漱口的同时洗洗脸,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竹星蔓将杯子放回原位,拍拍手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笑了:“不用谢我,就是可惜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杯水,让阿敛暂时没水喝了。”
“没事,我去接水!”季玄宇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从桌子上拿起水杯,强压着唇角的笑离开了病房。
“俺熬好的鸡汤,炖了好几个小时呢,用的自家大母鸡炖的,可香了,”大娘也回过神,上前几步将保温桶放在了桌子上:“昨天俺交完费就想着回家抓紧给阿敛煨点鸡汤补一补,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昨天晚上一个人照顾阿敛累坏了吧,来,喝口汤,”说着便打开保温桶,盖子掀开的一瞬间,独属于鸡汤的鲜美便溢了出来,满屋飘香。
“谢谢大娘,”竹星蔓敛去戾气,朝隔壁大娘笑得柔婉,抬手接过倒好的汤道了声谢,然后低头喝了一口,和傅白敛的手艺相差不大,但能尝得出是两个不同的人做出来的。
即便是采用相同的原材料,相同的调料,可在不同的人手下,味道自然也就不同。
“很好喝,大娘的手艺真不错,”竹星蔓一双星眸弯成了月牙,惹得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又往她碗里多添了些:“爱喝就多喝点,本来就是给你和阿敛熬的。”
“阿敛现在应该还不能进食,先喂一些水给他,促进肠胃蠕动以后再喝吧,”竹星蔓放下碗看向傅白敛,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笑望着她,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了些红晕,别过头去不愿看他。
毕竟从来没当着傅白敛的面叫过他如此亲昵的称呼,本想着趁着他没醒,用称呼气一气董嘉灵,却没想到反被正主逮了个正着,一时间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两人的“眉来眼去”被正在拿纸巾擦拭身上的董嘉灵看得一清二楚,见状,她将擦脸的纸巾一丢,对着傅白敛便是哭得梨花带雨:“阿敛,你就放任别人这么欺负我是吗?”
不同于以往的声音,这嗓音明显是模仿竹星蔓的,这矫揉造作的姿态惹得刚进门的季玄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挠着头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撇了一眼董嘉灵,语气里有些嫌弃:“别学了,先去把你脸上的妆洗一洗吧,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谁家哭灵的跑到这儿接活了。”
在场的人听到他这话暗暗咋舌,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倒是跟竹星蔓有的一拼,再瞧上一眼董嘉灵,越发忍俊不禁:脸上被眼影和眼线晕得一片黑一片红,混上涂的一层白色的厚厚的粉底液,像极了到处博关注的跳梁小丑。
“傅白敛!”董嘉灵一跺脚,哪里还有一个成年人的模样,看得隔壁大娘直皱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打圆场,便听到傅白敛开了口,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哑:“董嘉灵,”他的眸子里带了些冷冽,让触及到他目光的董嘉灵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我能容忍你到现在,只是因为念着曾经作为同门同学的情谊,请你不要得寸进尺,”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我应该跟你说过,我这里不欢迎你,无忧村也不欢迎你,请你离开,”顿了顿,他开口:“玄宇,送客。”
“得嘞!”季玄宇伸手打开了门,眉眼笑得恣意,他早就忍不了了,当初他就跟傅白敛说过这个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当时的他坠入爱河,全身心都扑在了董嘉灵身上,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劝告,现在好了,能用三年时间换一个教训,季玄宇觉得也挺值的:“请吧?”
“等等,”傅白敛忽然开了口,抬眸望向竹星蔓:“让她给蔓蔓道歉。”
正欲向外走的董嘉灵顿住了脚步,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看到了季玄宇手腕上缠绕的那串珠子,她认出来了,这是她送给傅白敛的礼物,一百零八颗小叶紫檀手串,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结果却在季玄宇手上?
想到这儿,董嘉灵只觉得胸口闷着一股气,正欲出门的她转身看向傅白敛,指着季玄宇手腕上的手串,略有不快地问道:“傅白敛,我送你的东西,你送给别人?你把我的真心放哪儿了?”
“你只是放在了桌子上,便意味着这东西要交由阿敛处置,他不戴你不要,他为何不能送人呢?”竹星蔓靠在桌子边沿上,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挑了挑眉,她又开了口:“还有,别侮辱真心,真心是有心的生物才有的,不是随便什么生物都配有真心的,你说呢?”竹星蔓一顿输出,到这里顿了顿,将她的名字念得颇具深意:“董**?”
董嘉灵被竹星蔓的伶牙俐齿怼得说不上话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等着,”竹星蔓轻飘飘地还了回去,末了还眉眼弯弯,笑着冲她挥了挥手,颇有些想要替傅白敛争口气的意味:“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不要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说着要来挽回阿敛,结果一连一两个月都没来,挽回也得拿出来点诚意的对吧,董**。”
眼见董嘉灵越发气急败坏,还想张口怼几句,季玄宇开了口,适时地打断了这场无声的硝烟:“董嘉灵,面子是要自己给自己的,你要是还想继续就纠缠下去,就真的会让别人瞧不起了,”他瞅了一眼一直盯着竹星蔓看的傅白敛,心里多多少少清楚了些,于是继续说:“如果你感觉阿敛除却长相以外没有能够吸引你的地方,包括他的学历,家庭背景,职业以及生活环境,我觉得,你可以离开了,再争论下去其实毫无意义。”
谁都能看出时隔这么多年董嘉灵再回来是打的什么主意,当初因为傅白敛要回乡下就借由“要出国”为理由提出分手,现在再回来要求复合,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想通了要陪着傅白敛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董嘉灵恐怕以为傅白敛还是当初的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傻小子,可是怎么可能呢?谁都会变的,思想会变,人会变,爱自然也会变。
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一个不值得的人,傅白敛也是。
董嘉灵打开门走出去前,竹星蔓在背后轻声念出了一句话,轻飘飘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令她仓皇而逃。
她说:“董嘉灵,爱没有这么廉价。”
看着董嘉灵仓皇逃离的背影,竹星蔓没再说话,直接忽略掉了地上的那一滩水渍,恍如刚刚那个怼得董嘉灵顿口无言的人并非她一样。转身拿起桌上的杯子,插入大娘带来的吸管送进了傅白敛的嘴里:“先喝点水吧,运转一下肠胃,大娘煨的汤很好喝,等下我再喂你。”
眼见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碍眼,季玄宇和大娘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走了出去。
走廊上,季玄宇靠墙抽出了一根烟,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医院,便又塞了回去。呼了口气,他开口说:“阿敛能再找到喜欢的人我很替他开心,但我怕竹星蔓会是下个董嘉灵。”
“俺看蔓蔓不是那种孩子,再说了,还不知道蔓蔓是什么态度,一切都不清楚,别太早下定论,”大娘不赞同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蔓蔓这孩子俺是越瞧越喜欢,但俺尊重蔓蔓的想法,上次蔓蔓她家里人找来俺也看到了,人家是大城市的千金大**,还不一定能不能跟阿敛走到一起呢,豪门不都有叫那啥......哦对,联姻的,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唉,”季玄宇烦躁地捏着太阳穴,颇有种有气撒不出的模样,恰好这时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后接起,语气比起刚刚越发得显得不耐烦:“又打电话做什么?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回家继续做医生的!我喜欢画画喜欢美术喜欢设计,我不喜欢学医!我已经听了你们的话大学报了医科相关专业了,将来的路该留给我自己做主了吧!”
“啪”的一声,电话被他强制挂断,大娘从他对话的字里行间也猜出了些端倪,问道:“你爸妈又催你去医院上班了?”
“对,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这么想让我回去,我只想好好地画我的画,别的什么要求也没有,”季玄宇将手机塞回口袋,用力搔了搔头,靠在墙上有些无力,他的父母都是Z市内某个大医院的外科医生,因此自季玄宇出生便被他们寄希望于他能继承家业。季玄宇也的确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考到了Z市最好的大学学了医,但毕了业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继续从事跟医生有关的工作,瞒着父母,自己悄悄跑到S市开了一家个人工作室,偶尔闲下来时会去无忧村帮忙不过来的傅白敛看些病人。
自小偷学画画的季玄宇自然是有一定的设计功底的,因此也被客户赏识,工作室的单子也越接越多,但不知道父母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他自己开了工作室,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催着让他回家,哪怕从一开始的一两天一通发展成现在一个月一通,季玄宇也仍旧烦不胜烦。
“能有钱养活自己就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最重要,当然了,你也要理解你父母,毕竟学医学了大半辈子,也希望有人能接手自己的位置不是?”大娘坐在椅子上,望着医院走廊来来往往的人群,轻叹一声:“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时间陪着孩子呢,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让自家孩子有钱有底气,但是俺们都是老一辈的人了,俺说句难听的,思想教育跟不上,资源能力也跟不上,这些大娘都知道,大娘也理解你们为啥都不听俺们的,如果没遇到蔓蔓,俺家阿娟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不知为何,季玄宇听到这里有些想哭,他明白大娘的心情,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地方,阿娟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污点,没有被偷偷拐走或是丢到河里活活淹死已算命大,更何况从她被大娘教育得这么乖巧懂事俨然能看得出,大娘究竟花费了多少精力在她的身上。
大娘真的在拼了命的想要把阿娟送出去,这让季玄宇觉得,依照大娘眼界的宽度,本不该是这个地方的人,于是他斟酌再三,还是问道:“大娘,您是本地人吗?”
似乎是惊讶于他问的这个问题,也似乎是因为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大娘愣了愣,笑了笑:“咋想起问这个了呢?”
“也没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您的思想和这边别的大娘她们不太一样,想问问,”季玄宇扯了一抹笑:“您不想说也没关系,这是您的家事,我本不该过问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大娘笑着摇摇头,目光盯着对面的墙壁,仿佛是在回忆一般,轻声缓慢地开了口:“其实,我是被拐来的。”
小说《遇竹见月》 第14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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