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夫君性子孤冷,淡泊名利。
他被同僚抢走治理功劳我为他据理力争时,他皱眉道,
“不过一点小利你便这般看中,势利庸俗。”
他卷入贪污风波被抓入大牢,我搜查证据打点人脉捞他出狱,他鄙夷地训斥我,
“清者自清开封府自会查明,何须你耍这些肮脏下作的手段?”
终于,在我的扶持之下他坐上了权臣之位。
封官那日他却给了我一纸休书,娶了宰相之女。
我被赶出京城流放边疆时,他漠然道,
“你趋炎附势、自私自利的模样我厌恶至极。只有嘉儿这般与世无争、无欲无求女子才是我一生所爱。”
我凄惨地被冻死在了前往边疆路上。
再次睁眼,回到了与叶碌成婚的第二年。
1.
“柳枝安,谁让你去给差役送礼打点让我出狱的?!开封府自会还我清白!你当真是愚昧至极!”
叶碌重重将我记下的送礼名单扔在桌案上,勃然大怒地盯着我。
上辈子为了这份名单,我通宵达旦到处打点关系才求来。
同样也是得到他的怒骂,斥责我给他留下了人生污点。
我只以为是叶碌性格向来孤傲,想堂堂正正的从牢狱之中出来,而非用此方式。
独自咽下了所有委屈和他道歉,还承诺日后不会妄自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一世,我不想再委屈自己将就他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和你同一批进去的刘幕僚昨日就已经被斩首了。”
正视他愤怒的目光,我冷淡地说。
他也没料到我是这样的态度,冷哼了声不屑道,
“那是他确实贪污该受到处罚,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出狱是迟早的事情!”
我随意地点点头,淡漠地说。
“那你就这样想吧,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他的怒火。
“你什么态度?!难不成还想让我来哄着你才是?!你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蠢女人我懒得跟你说!”
越是亲近越是知道该说什么话最让人心痛。
原来在他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蠢货罢了。
我找了墨纸想拟份和离书,却无意扫到了他桌案上写的书信。
是他给王元嘉写的信。
他还不知道我因为重生的缘故已经懂得识字了。
所以就这样没有半点担忧的将信摆在了桌案上。
书信上的两句话尤其刺眼,
[嘉儿,你会吟诗作对、会陪我整理书籍,和你在一起才是我幻想的夫妻生活,你比她好千倍万倍!]
[她简直庸俗势利,和她呆在一起每一刻我都快要疯了!我真想快点逃离这个蠢货身边和你长相厮守!]
心如刀割般痛,泪水不住地滚落而下。
上辈子就是在捞他出狱不久之后,他便教我读书认字。
他平日冷淡,教起我写字的时候却是耐心又温柔。
会握住我的手,同我一起沾墨挥下毛笔一笔一划教我写字。
被风吹乱碎发时,他会伸出手来轻抚我的发帮我别在耳后。
那日我对照着他宣纸上写下的叶碌二字临摹数百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他名字时。
他眉眼弯弯说,“安安真棒,将来就由你来教我们的孩子认字读书吧。”
甜蜜好似又一次卷入了我的心头,只是没想到他曾教我识字是想我能和他共同翻阅书籍。
然而我看的第一份答卷是他写给别的女人,对我贬低谩骂的信。
信上的字跃出变成了一把把尖锐的刀刺在我的心口。
我甚至希望自己从来不识字,这样就不会知道我在他眼中如此不堪。
知道他在这么早之前就已经和王元嘉有了往来。
2.
我几乎是颤抖着将和离书写完的。
收起和离书之后,又给远在酉阳的祖母寄了信,告知她三日后我要回来。
深夜将至,叶碌还是没回来。
我想他今日不会再回来了,这辈子我不想再等他了。
隔日很早,我去了集市上将自己的摊子送给别人。
叶碌官微言轻,俸禄也少得可怜,为了给他多买些书籍我特地上集市来卖豆腐挣点钱补贴家用。
而这辈子,显然已经用不着了。
我将摊子送给了平日里和我交好的周婶,她听到我要离开满脸的不舍,
“小柳你这么好,你那夫君不懂珍惜将来定会后悔的!”
我笑着没搭话,后悔这个字我还从未在叶碌身上见到过。
途径首饰店时,见到了叶碌的身影。
他牵着王元嘉的手满脸笑容正在给她挑选首饰。
店小二掏出一块暖玉介绍道,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只须五两银子便可买下送给这位**。”
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掏出了钱袋扔了五两银子给小二,宠溺对王元嘉说道,
“既然是最好的那便包起来吧,我的嘉儿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
上辈子我与他在一起七年时光,他也只是在大婚那日送了我一条红绳。
最让我心寒的是,以他的俸禄根本拿不出五两银子,他用的是我起早贪黑卖豆腐的钱给王元嘉买首饰。
我刚开始卖豆腐时,他心疼我寒冬之中手还沾冰水。
每次都细致的为我擦冻疮膏,下朝之后还会到集市来陪我一起卖豆腐。
只是后来,突然称有事不能来了。
还跟我经常跟我要钱,说是与同僚讨论朝堂之事需要钱。
我没有一点怀疑将所有的银子全给了他,却没想到他是为了给王元嘉买首饰在攒钱。
久站的身影吸引到了叶碌的目光,他朝我的方向侧眸看来。
眼神定住时,猛地松开了王元嘉的手慌张地朝我而来,
“安安,你怎地到此来了......”
我双眼通红地瞪着他。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他嗫嚅地张了几次唇,解释道,
“安安,你别误会!她位高权重,让我陪她逛逛我也拒绝不了......”
所谓的性子孤冷原来也是假的。
我甩开他拉住我的手,颤声吼,
“你自己信吗?!”
话音刚落下,王元嘉出来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着问,
“阿碌,这个泼妇是谁?你们认识吗?”
叶碌当即恢复了平日了疏离淡漠的模样,移开和我对视的视线道,
“不认识,这样的人我怎可能结交。”
我抬起泛红的眼盯着他,强忍泪水艰难开口,
“不认识?”
他眉头紧锁,满是厌恶的冷冷道,
“你这市井女人当真烦人,赶紧让开别当我的道。”
王元嘉故意炫耀将那块暖玉露了出来,当真我的面笑着对他说,
“这块暖玉我当真是喜欢极了,多谢阿碌攒了这么久钱为我买下!”
说完,搂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叶碌没有反抗主动的揽住了她的腰,松开时笑得温柔,
“咱们走吧,别因为这样的人坏了我们的兴致才是。”
明明该在现在冲上前将他与王元嘉拉开。
可看到他那道带着寒意的目光时,我哽咽退缩了。
看着他与王元嘉挽着手离开,我可笑的觉得自己才是该退出的那个。
是啊,他对王元嘉那么温柔,对我厌烦又嫌弃。
我本就是该退出的那个。
3.
我在湖边走了许久,直至夜深时才回家。
刚要踏入家门,忽然一把匕首直直插入了木门上。
背后传来阴冷熟悉的笑声,王元嘉轻笑着说,
“你果然是叶碌那个粗俗的妻子。”
我回过头,看她抱手朝我而来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她带着上位者的压迫睥睨扫视了我一眼,嘲笑道,
“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地方,样貌平庸、举手投足之中处处透露着乡野之气。”
我笑中带冷,回击,
“或许是想尝尝外面野花的滋味而已。不过王**放心,叶碌在意官场上的名声,暂时不会与我和离的。”
刻意撑出气势,不让她看低了我,实际心头乱成了一片。
若非叶碌真的喜欢她得打紧,她怎可能会这般嚣张的找上门来。
她眼中染上了愤怒,轻蔑一笑,
“所以啊,我就是在等你主动离开那天,主动将这个位置给我腾出来。”
和离书已经写好的消息我并不想透露出来,冷着脸不想与她纠缠推开门要进家门。
她摇晃着一包药笑容带着十足的挑衅与恶意,
“这避子药带了西北最烈的麝香,一旦喝下终生不孕,你就好好看看他究竟会选择谁。”
关门的手顿了顿,我揪着心踏入了家门。
上辈子我与叶碌成婚了整整五年未能得子嗣,看过不少郎中喝了三年的药也未能解决。
原来是因为叶碌早就在暗中让我喝下了避子药,而他就冷眼旁观看着我每日痛苦的灌下药。
心中一片惆怅,我细细抚摸了那封和离书。
还好,还好明日就离开了。
叶碌踏月而归,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进了厨房。
他带着那股浓重的药味踏入房中里,让我对他仅存的那点期待消失得彻底。
他抱住了我用头蹭了蹭我的脖颈,语气轻柔解释。
“安安,我错了。”
“下午时不该对你那般的,那女子是当朝宰相的千金,你也知我在朝堂之中一向无人扶持仕途渺茫。”
“我也是为了咱们日后的生活能过得更好陪她逛了街而已,和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他的语气是鲜少未见的温柔与讨好,让我却感觉无比的绝望。
那么厌恶官场上左右逢源风气的人,竟为了掩盖与王元嘉的事说出这番违心的话来。
我挣开他,冷淡地说,“我都明白的。”
“好,你明白就好。”
他并未发现我的任何不对劲,笑得依旧那么温柔端了碗药过来哄道,
“这几日风大,我担忧你去集市卖豆腐受寒特地开了预防的药回来,喝了吧安安。”
他唤得动听,却犹如魔咒一般在我耳边响起。
闻到浓重的药味,眼泪忍不住的溢出。
我忽然想起来从前他教我写字时的那句话,
“日后咱们孩子的字就由你来教吧。”
大婚时,他也满心期待地说,“安安,先成家后立业,我们要个孩子吧。”
还有每一次在街上遇到小孩子时,他羡慕的投过去目光又问我,
“安安,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和她一样可爱?”
他期待过我们有孩子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又不再对此期待,甚至能狠心端上一碗绝孕汤给我的来呢。
大概是他嫌弃我大字不识、觉得我聒噪厌烦,每每在街上遇见就会移开眼神装作不认识的时候。
胸腔之中有一处酸涩的地方疯狂在叫嚣,让我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叶碌,你确定要让我喝下吗?”
我紧紧抓住枕下的和离书手心都在出汗,等待着他的答案。
最后一次机会了叶碌。
他盯着药微微皱起了眉,片刻又恢复了笑容。
“快喝吧,待会药凉了会更苦,夫君见不得你吃苦。”
他的心早就容不下我了。
我没有任何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
他在端碗离开时,我将枕下那封信塞到他手心之中笑着说,
“我特地写给你的,明日再看吧。”
他收下信完全没有要拆开看一眼的意思,随意的扔在了桌案上提笔开始写信。
又在给谁写信呢,又会在信中怎样数落我的蠢呢。
我勾唇笑了起来,无所谓了,怎样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隔天一早,我悄声带着行李出门,坐上了去酉阳的马车。
小说《灯尽看夜深》 1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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